“那时候,他笑着与我说,思行,轻功是用以逃跑的,不是用以救人的。他将贴身玉佩交给了我,还说要我好好替他看着稚儿长大。”
“直到临死之前,他都未曾说过一句怨言,反倒问我,当年被他折了腿,究竟怨不怨他?人人都想我怨他,可我面对这样如兄长般的同门,又如何能生出半点怨怼?”
“——他到死,都没有说出半点快哉盟的情报,更是替师父保下了皇陵的秘密。他本抱着止戈之意前往西州,却死于小人之心。恐怕他更想不到,就连他死后,也要有人以此大做文章,借机向西州宣战吧?”
饶是夜来也不禁摇头唏嘘,传闻真真假假,到底是不能偏听偏信。
“再之后的事,想必你也能猜出一二了。”老者醉眼朦胧,端起酒盏浅尝辄止,“我连夜赶往曲州,却在路上听闻楚盟主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噩耗。彼时李师兄查明了锦瑟的身份,当即动身护送她回天雪山,竟正好与我失之交臂。我俩就这样一前一后离去,在这个空当,快哉盟出事,墙倒众人推,一时竟无人来替师父敛尸。”
“人情世故,大抵如此。”夜来叹息一声。
“是啊,快哉盟所维系的,不外乎一个武林神话而已,如今连那主座上的人都不在了,那么这诸多盟友,自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老者淡然一笑,“几位颇有资历的老前辈草草替师父办了后事,让师父入土为安。当时快哉盟乱作一团,竟有传闻说,是失踪多日的萧师兄害了师父。我急忙与众人说明,却无人信我。彼时我倒是天真得紧,还晓得赶回曲州与大嫂解释。我想着,若是大嫂看了信物,肯出面作证,萧师兄的所谓弑师之谈自然不攻而破。”
夜来摇了摇头,不对,此时最应当瞒着的便是萧夫人,尤其是要瞒着她那些细节。
果然,下一刻,只听老者接着说道:“谁知嫂嫂却说,人都死了,倘若这便是我宋家想要的,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替萧师兄正名呢?”
夜来了然:“萧夫人定然是将丈夫的死归咎于您,再一联想那些新仇旧账,以为是您蓄意报复?”
“是也。不仅如此,我这才得知,原来宋家因着嫂嫂有所察觉,嫌隙历久,爹娘早已将嫂嫂软禁于家中。于是我带来的消息,并非雪中送炭,而是火上浇油。我亦是羞愤难当,当即放他母子二人离开。我以为只要我问心无愧,便可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可是,世上许多事情,都不是问心无愧就能了结的。”
夜来点头赞同。
“而后,就像是蓄谋已久,在随之到来的几年里,坏事接踵而至。”
“李师兄为了无心教的争端,日夜操劳,却也分身乏术,好不容易从西州赶回来,却又不得挑起快哉盟的担子。李师兄威望与日俱增,宋家却一心迫使他与长姐完婚。他以师父悬案未决,师兄下落不明而推拒,又因着西州动乱,这婚事只能一拖再拖。”
“西州?我记得那时候是大宛与永昭交战。”
“是啊,大宛人在关隘滋事,民怨载道。兼之他们与我朝积怨已久,不少朝中大臣都主战。可打仗需要粮草,九王在曲州经营多年,这一打仗,竟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我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这背后是九王府在推波助澜。而师父与萧师兄的死,亦被人精心设计,成了攻打大宛的缘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