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年关时自山下挑来的水,也是如今用以修行的障壁。
师父说,何时这坚冰尽融,何时便能自这石室出去。他已不知在此静坐多少时日,顶上剑气所致的裂缝宛如人目,兀自无声。透过那一隅罅隙望去,日升月落,连星辰都渐向西偏。
石壁前还留着二人当日乘兴所提词赋,而如今他却只觉那冰寒正源源不断欲要侵蚀他的身躯,唯有不断运功方能止息。
“师父。”
一门之隔,石室之外,苏决明轻轻唤道。
“......”
除却平稳而绵长的呼吸,此间自然无人回应。顾见春入定而坐,五感有失,为免真气紊乱,他只得静静听着。
“今日也不是时候么...”
见无人应答,苏决明叹了一口气,似是躬身一礼,而后席地而坐。
“年关将至,师祖说,算算时日,您近日便会出关。今日无事,怕您在这儿待着闷,我便来与您说说话吧。”
顾见春心中一动,这孩子...从前可不见他如此多话,难道是近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转了性子?
“师父您不晓得,那坏女人仗着自己剑术比我高明,每日欺负我,师祖也不出面制止,师父您若是再不出关,指不定我哪一日就死在她剑下了!”
顾见春恍然了悟,说是讲述所得,原来是来与他告状的。
“让我算算,前两天她突发奇想,趁我睡觉,将我在树上吊了一天,说如此能够锻炼筋骨。我好容易才解开绳子,找她说理,却瞧见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正与师祖下棋!”
顾见春不由心底失笑,这确是她与师父能干出来的事。
苏决明依旧不忿道:“前日师祖带回几坛陈酿,她全都要来,说是与我猜拳,若是我斗不过她,就要自罚一杯。她手气也是烂极了,我还没喝几杯,她先将酒坛子端了个底朝天,都没给师祖留一口。这就算了,她趁着酒意,非说要试我的剑,我哪里打得过她?她逼着我与她拼了一天的剑,我胳膊到现在还是酸的!”
顾见春暗自叹息,都说喝酒误事,她却总也不听。
“至于今日…今日就更可气了!师父我和您说,那女人绝对没安好心!她这两日鬼鬼祟祟的,总是见不着人影,我今日偷偷跟去,她竟暗自在山脚烧什么信件。我质问于她,她却要我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还说若是我敢说出去,就把我……”
少年话音未落,却戛然而止。
四下寂静,唯有融却的水珠顺着石壁落下。
“滴答——”
“滴答——”
须臾之间,正当顾见春为这停顿疑惑之时,只听一熟悉的女子话音响起:
“把你怎么?”
顾见春心中泛起微澜。
——原来是她来了。
他不禁嘲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方才竟险些按捺不住,欲要就此破开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