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她复又走回那位大儒身边,望着衣裳空荡的先生,再开口时,声音里透着无法言语的沉重:“先生决定了?”
“自然……我心再难静,意亦平不得,便以这残破之心,让我的学生心静意平……传道、授业、解惑,前二者,我做的不好,愧受师名,后一个,总要做到的。”
蔡百经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整理起了衣袍。
他用手仔仔细细地扯平衣服上的褶皱,似乎在填埋那沟壑纵横的过往,又仿佛在抚平学生未来的道路。
“那便由在下送先生。”说罢,赵卿诺后撤一步,让其先行。
入城的瞬间,正撞见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二顺。
望着二人肃穆的表情,二顺奔跑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张了张嘴巴,猛地深吸一口气,眼睁睁看着二人从自己身边经过。
赵卿诺看到他,点了点头,继续跟在蔡百经身后。
二顺认得蔡百经,看到两人表情,心里一紧,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他“呀”了一声,把腿就往宁远伯府跑……
二人一步一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途径一家名叫“丰衣”的布庄,蔡百经脚步微顿,复又继续前行。
注意到他的动作,赵卿诺略一思量,转身进了那家布庄,看到里面那熟悉的面孔,蓦地一愣。
站在柜台后的严嬷嬷看到将近两月未见的人,忙不迭绕到柜台外头:“姑娘……”
赵卿诺指着那挂着的样衣——那是一件青色儒袍。
“嬷嬷,那衣服我要了,可否再帮我打一盆清水,一个梳子。”语气焦急。
另一边正在招呼客人的卢采薇告了声“失陪”,也不问缘由,直接用竹竿挑下,手脚利索的递了过去:“姑娘去忙,我打了水去追您。”
“多谢。”
赵卿诺捧着衣服出了铺子,跑到大儒跟前,出声说道:“先生,只有一件用做展示的样衣,胜在整洁,请您更衣。”
蔡百经望着那捧到自己跟前的洁净衣裳,忽觉心中一暖。
他抖着手在身上擦了又擦,眼中泪光跳动,颤声道了一句“失礼”。
旋即接过赵卿诺手中的衣裳,当街褪下外袍,换上新衣。
端着一盆清水追来的卢采薇与严嬷嬷看到这一幕,安静的立在一旁。
赵卿诺将那身换下的衣袍平整地铺在地上,取过已经浸湿拧干的布巾,奉到蔡百经的面前:“先生请洁面……在下为先生梳发。”
行人看着这奇怪的举动,不由驻足观看,更有那学子认出蔡百经的身份,不禁纳罕议论。
蔡百经洗漱罢,对着赵卿诺深深一拜:“谢姑娘全我体面……剩下的路是我和书院的,莫要再送了。”
说完这话,提步继续前行。
宽大的袍袖走动间随风而扬,好像牵着整个杏云书院的师生一般。
蔡百经一步步远去,赵卿诺留在原地,身边的看客一个又一个离去,有的觉得无趣,回归原途,有的来了兴致,追撵着那位先生而去,最后只剩下陪着她的严嬷嬷与卢采薇。
严嬷嬷望着唇角下压的少女,轻轻拉起她垂在身边的手。
“姑娘累了吧,随嬷嬷进去歇歇,那是咱自家的铺子……五郎媳妇升了管事,那作坊又多了不少织锦娘,有些是外村的……
村子里开了学堂,那些女娃娃也能进去读书了,如今添了不少孩子,便分设的女班……村子里才又新中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