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扑到耳边,裴谨脚步微滞,旋即放缓步子,以同样的音量回道:
“长丰县内有一山名曰南芜,与翠萝山相连……靠江一侧凌空绝壁,山高水险,是天然屏障……同时那里还有一处矿脉,是铁矿,暂未被发现。”
赵卿诺有一瞬间的沉默,感慨一声:“风怀远知道这个会哭的。”
想象了一下那人当真哭起来的样子,裴谨忍不住轻笑出声:“哭倒不会,说不定他会后悔吧……阿诺可知他为何毁约?”
不必赵卿诺接话,他便说出了答案:
“为了钱家一样东西——《寻矿技法》,这样的东西不过是前人经验总结,再结合工具寻到一处矿脉不过是费些时间人力的事。”
赵卿诺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裴谨说的容易,在她那个时代有先进的仪器确实不是难事,可在这个连手艺都不外传的古代,那就太难了。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会那个什么技法?”语气惊奇又佩服。
裴谨被她这语气弄得噎了一下:
“恐叫阿诺失望了,这个我真的不会……长丰县的铁矿还是幼时随着先生四处游历时,听他说的。”
赵卿诺再次听他提起“先生”,想到乔安广、王靖风和裴谨三人迥异的性格,好奇道:
“那先生是什么的人,感觉他什么都会,很厉害的样子。”
裴谨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怀念之情,旋即想起那老头的行事风格,摇头笑了起来:
“父……威武侯寻他来救我时,看到先生的第一眼,他便已经须发皆白,是个穿着邋遢的出家人打扮……后来才知道那头发是他为了躲债,假扮方外之人自己剃的,衣服也是偷的。
用他自己的话说,出家和死了一样,人死债消……他还假扮过道士,还装过死人……有时没钱了,便逼我‘卖身葬太翁’,得了钱再让我偷跑出来……可他明明什么都会,星象医理、诗文丹青……
说来好笑,我因着这张脸还被象姑馆买去过,足足二十两银子,那是所有卖身里得的最高身价……当时为了逃跑,可费了一番功夫。
我跟着他去过许多地方,为了躲债换过不少名头……挨冻受饿更是家常便饭,即便偶尔有了钱也是立刻就花个干净……
人说‘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回想过去,到了如今,我竟然有幸集齐,何其有幸,先生说的对上天厚待我。”
随着裴谨的讲述,赵卿诺仿佛看到一个愁眉苦脸的少年跟着一个嬉笑胡闹的老者四处逃窜、观山涉水的场景,不禁心生向往。
“真想见见这样的人物啊!”
那向往的语气惹得裴谨再次笑了起来:
“我也想带阿诺去见见他……只是那人离开时藏得严实,我都不知该去哪里寻。”
哽着的喉咙,发颤的声音,迟来的思念如大潮一般汹涌扑来。
二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嘭嘭嘭”不断地烟花声……
就在这场热闹逐渐接近尾声的时候,铜钱大小的雪花飘落下来,粘在裴谨的头发上,紧接着一片又一片,连绵不断。
不过片刻二人便已满头挂雪……
赵卿诺看到他发髻上的雪白,玩心顿起,手指戳着每一片才落下的雪花,过了一会儿低呼一声:
“差点忘了,昭王这几日恐怕就要行动。”随即将在宫门外听到的话告诉裴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