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货……外国货,不见得好。”
“外国货,哪有不好的?”王先生掸了掸烟灰,就指着黑兹尔的鼻子说道,“八金羊,你带走。黑牡丹长什么样你看到了,你看这腰,标准杨柳腰!哪怕是买回去当个陪床丫鬟,也是物超所值。”
八金羊?你把我卖了吧!
你看你这话说的……成成,我也不跟你玩虚的,五金羊总可以吧。
她岁数太大啦!看上去,怎么也有十七八了吧?买回去,不好教啊。
这个岁数才有味道呢!不老不嫩,像九月末十月初的大闸蟹,珠圆玉润,满口流芳呀!再说,她一外国女人,举目无亲的,能跑哪去?
“唉……”
唇齿间,漏出叹息。
眼前两个男人对着自己讨价还价的场景,勾起了黑兹尔的回忆。
他们的对话仿佛在天边响起,回声很大,听不真切。他们的形象,也逐渐和某两个人重合,不愿直视的画面,再一次的涌现了。
下意识的,她侧头,想摸摸自己的耳朵。
在脖子上项链的作用下,她的“魔物体征”消失不见。他人眼里看不到精灵耳,而是普通的,人类的耳朵。
虽然上一次不是买卖,但是……
不被人看作“人类”,而是被人看作物品,或者说……
不被人看作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视为不祥、视为灾厄对待的过去,浮现在了眼前。
黑兹尔闭上眼睛,斩断自己的思维,面容慢慢冷酷。
“这是身契。”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先生接过四枚金山羊,将卖身契交给马功成。
马管家折了两次,小心翼翼的贴肉收着,其后招招手说道:“黑牡丹,从今以后,你叫我‘马管家’。走吧,我带你回家,见见少爷。”
“是。”
黑兹尔低头答应,跟在马功成身后,走向门口。
临出门前,她勾着唇角,半回过头,朝王先生摇了摇手。
这是……
在告别吗?
王先生“嘿”的一笑,重新取出金山羊,揣摩、凝视:“这外国妞,还挺有礼——唔,噗!”
一口血箭喷了出来,发黑的血液沾在金羊上!
王先生大惊失色,连忙捂住嘴巴。他身体内部蠕动,五脏六腑一个劲的往上顶,喉咙口不断受到冲击。
终于,他克制不住,偏头呕吐——
这一下子,他的心肝,他的脾肾,全被绞碎了、打烂了,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嘴里喷出。
可怖的是,直至此刻,王先生也维持着清醒的意识。
不,或许不清醒了。
“你、你们……你们……”
四周无端昏暗,王先生看到,小小的房间多了好多好多人。男的,女的,都有。
他们大多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小一些的,还有七八岁的。
他们大多穿着灰布蓝衣,松松垮垮的衣服上带着补丁,很不合身。
这些是……
被他卖掉的那些孩子们吗?
“不、不会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菩萨保佑我!菩萨保佑我啊!”
王先生大惊失色,下意识想要逃跑。
只是一转身,他就栽倒在地,再起不来了。
啪!
车厢里,黑兹尔打了个响指。
马功成转头看她,皱眉说道:“你干什么呢?”
黑兹尔大张双目,很无辜的样子:“没什么呢,马管家。”
“你现在是宋家的女仆,不体面、不优雅,不合规矩的小动作,以后不要做了!打响指,青皮流氓才打响指!”
“好的呢,马管家。”
恰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下。
车夫撩开帘子,大声叫道:“马管家,失火了!好像是王先生的宅邸!”
什么?
马功成探出身去,只见身后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王先生的家着了!
车夫问道:“我们回去看看吗?”
“看什么看?你会救火还是我会救火?走了!”
马功成大声呵斥。
他回到车里,嘴里小声念道:“这该下地狱的,终是得了报应。幸好我走得早,险些被他拖累了!菩萨保佑!”
黑兹尔手底一翻,四枚带血的金山羊滑入她的袖口。
她笑着,说道:“是的呢,马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