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为她高兴,”陶眠说,“小风蝉的心结就在于她和她父亲的关系。她本该是走在‘道’上的人,但因为父亲,她始终不愿意,并且排斥着走上这条路。她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像她爹一样,沉迷此道,失去朋友、亲人,直到最后失去自我。投鼠忌器,瞻前顾后,这才是她的症结。”
六船点点头,看样子是赞同师父的话。
“言之有理。我想她迟早会克服这个症结的。”
“那不是重点,”陶眠面对六弟子,难得感觉到头痛,“不论如何,小风蝉都是过客。小六,我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见识见识人间风物,不是让你越想越偏的。”
六船轻叹一声。
“我不会的,有些想法,如若太危险极端,我会悬崖勒马。”
沈泊舟把视线又转回到李风蝉身上,她一回身,乍然看到邱林,吓了一跳,收回去的剑都拔出来了。
邱林下意识地去挡,但一不小心用了受伤的那条手臂,扯到伤口了,把他疼得龇牙咧嘴。
李风蝉一边关切地问他“没事吧”,一边又在忍笑。想笑,但是不能笑,最后憋在脸上,成了个不伦不类的表情。
邱林不止一次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出丑,露出了懊恼的神情。他泄气地说了句什么,李风蝉反而被他逗得哈哈笑出声。
她笑得直弯腰,大约是良心发作,把邱林带到了医堂的弟子那边,请他们为他包扎伤口。
虽然登场不怎么帅气,但似乎和李风蝉的距离拉近了一些。邱林师兄想开了之后,就露出洋洋喜色,又找了一个话题,和李风蝉有说有笑地聊起来。
哪怕伤口疼得他龇牙,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地张口说话,邱师兄真男人。
沈泊舟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少年和少女的背影离得很近。
他看到这里,心中的杂乱思绪,似乎消减了一些。
“我从桐山派其他弟子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沈泊舟那天的作为。”
六船开口言说。
陶眠本来还有一肚子话,但这时,他知道不该打扰徒弟,于是把话塞回肚子里,听徒弟讲。
“他们虽然厌恶沈泊舟的狂妄之行,但言语中不乏羡慕之意。羡慕他无与伦比的才气,羡慕他肆意打破拘束的勇气,羡慕他势不可挡的锐气。”
“仙人师父,”他唤陶眠的这声很轻,大概是不想让旁人注意,又觉得这称呼带给他安心的感觉,所以仍是唤了,“我大抵是你最没用的徒弟。我只能做一个平庸的人,一个规矩的人,一个时刻听你的话,不胡作非为的人。我不能像沈泊舟那样,天纵奇才,也不能像李风蝉那样,一鸣惊人。百年千年之后,陶门弟子被列入史册。和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的师兄师姐相比,我只会被一笔带过。桃花山仙人的六弟子,费尽心力,走过了短暂而平凡的一生。”
小六很少说这么长的话,陶眠在听的过程中,一直注视着徒弟的双眼。
等到六船说完,陶眠才缓缓地来一句——
“小六,排比句学得不错。”
“……”
六船本来陷入淡淡的感伤情绪之中,这下被仙人尽数打散,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那我是不是要回一句‘过奖了’?”
“不用,我不随便夸人,你收着就行。”
陶眠又从石头缝里面拔出了一根草,这是最后一根,其他的早就被他薅走,现在这里面已经彻底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