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依袅,温度沁润了紫砂质地的杯壁,将掌心也晕开了一片暖意。
感受着这温暖的触感,六船的神经也渐渐地放松下来。
“你和我们不一样,六师弟,”楚流雪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我们肩负着各自的使命而来,但你不同。你遗忘了它。”
提及此处,这位悟性最高的女弟子幽幽地叹了一声气。
“你本该是我们之中最没有负担、最轻松的一个。可惜,造化弄人。追寻反而成为了你的使命。”
楚流雪这话说得足够含蓄,但六船在陶眠的弟子中不属于笨的,他明白师姐的话。
他有机会跟着师父游山玩水,仙法想学就学,不想学还能经营几个师父名下的铺子,随便耍耍,平安无虞地度过一生。
但六船的心和他的灵魂一样,始终是悬浮着的,未能落脚,未能生根。
担心过去的沈泊舟会不会卷土重来,而他这一缕残魂,在没有遗忘记忆的时候,又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不能怪你,别太放在心上,”楚流雪看穿了六船的悔意,“人都会犯错,小陶对他的每一个徒弟都很纵容。只要你从今往后,不再去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给自己徒增烦恼,那么还有改过的机会。”
楚流雪说大师兄、二师姐,还有她和随烟,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心里想的是,只要我背对着师父,不去看他脸上失落的表情,不把麻烦带到他身边,就不算背叛师门,就没有让他伤心。
但现在,楚流雪想,他们几个真是笨得可以。
只要回头就好了。
明明回头就好了。
……
楚流雪看了看天边的日头,说了一句时辰到了。
六船还没有回神,但对方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有急事,他不能耽误对方。
“今日一席话,师弟回去后将会好好领悟,”六船向三师姐保证,“我不会……走到无可回旋的地步。”
“别,话可别说得这么绝对,容易朝反方向灵验。”
楚流雪一看就有这方面的经验,于是立刻阻止六船把话说死。
她把一只不大不小的药箱挎在肩膀上,掀开盖子,清点着其中的药品,一边数一边和六船讲话。
“时间够久了。六师弟,你该回到你的世界了。”
“我送师姐一程。”
“不必了,”楚流雪扬起脸,潇洒地笑笑,“假以时日,我终究会见到另外的你。不论我们如何相遇,最终,我们的白骨都将埋在那片战场上。”
“战场?”六船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一时刻,一种感觉击中了他,让他惊觉如果现在不追问,那么他将错过一个巨大的真相。
“师姐,是什么战场?”
“神魔战场啊,”楚流雪随意地讲,“我们已经开战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