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将七弟子从白鹤的背上扶下来,刚让对方的手臂搭过来时,元鹤向后挣了一下,很轻,但摆明了内心的抗拒。
他不是厌烦陶眠多管闲事,他是恨自己不争气。这双腿……如今只是他的负累。
陶眠一言不发,此刻对于元鹤而言,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所能做到的,就是陪着他向前走。慢一点不要紧,跌倒也无所谓。他比元鹤自己还要相信,这双腿有朝一日能重新站起来。
“我和道士瞎调的,也不知道高度适不适合,你且坐上试试,有哪里不便利的,再告知我二人。”
来望一刻闲不着,陶眠劝元鹤接受素舆的同时,他和黑蛇在院中玩瞪眼睛游戏。
谁先眨眼谁就输。
也不知道来望为什么要和一条蛇比拼这种必定要输的游戏。
后来陶眠才知道,他们的赌约是仙人亲手做的一顿饭,谁赢了谁才能吃。
元鹤坐进素舆,比他想象得要舒适得多。陶眠亲手缝制了两三个针脚粗糙的坐垫和靠枕,造型诡异却实用。
托着手的地方有些旧了,被人的掌心磨掉表面的木漆,顶端变得圆而钝,一眼便知,是过去有人长久地坐在这素舆之上。
“这素舆当初是给你五师姐做的。她不是腿疾……她是中毒后体弱,无力行走,我便推着此物,整日带她到房前屋后散心。”
陶眠轻声说着素舆的来历。
对于之前的那六位师兄师姐,陶眠提得还不算多,只是偶然间说过几句,但又说得不详细。
元鹤不禁去想,那位五师姐是怎样的人物。
“今日还算暖和,我这就带着你四处走走。过几天天气冷下来,又出不得屋子咯。”
陶眠一面说着,一面来到素舆后面,两手推着它缓缓前行。
车轮发出骨碌碌的响声,压在院内凹凸不平的青砖上。元鹤这回没有拒绝,他把叠放在腿上的厚毯抖落开,铺在双腿之上,把手轻轻叠在上方。
昨夜一场秋雨,天气寒凉。陶眠隔空在元鹤的头顶一点,用灵力将寒气隔绝在外,免得本就身体虚弱的元鹤,一不小心再染了风寒。
秋雨过,红叶落满青苔地。
陶眠带着元鹤,并没有上得太高,尽量往山中平坦的地方走。
元鹤好些日子未曾出门,今日终得机会。
他嗅着山里湿润冷凝的气息,顿感深秋已至,原来一年又要过去。
每逢秋意萧索之时,人总是不免怀念起往事。
元鹤亦如是。他的脑海中尽是元家高高的门楣、门后两棵百年银杏,一张刻着棋格的石头案台,他和父亲树下对弈的情景如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