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她提请禅定辟谷,另请专人打理药田,拈花禅师答应了。
她着一袭风尘素衣,荆钗盘发,设下香障,端坐于第十碑“秘密庄严心”前,坐禅参白骨观。
开始十余日,住空经常来看望她,但她没有半点出定的迹象。后来,住空受具足戒,事务繁杂起来,只偶尔看望。数年过去,他只在年初来扫雪熏香,路过便看顾几眼。
时序轮转,一年更一年,漱玉在白骨观禅法中走出了很远很远。
第七十个年头,住空接任了方丈一职。
药师殿中,木鱼声声,磬音泠泠,真香已爇,宝鼎既成。他身披祖衣,项挂佛珠,面容庄严威仪,恭敬接过拈花禅师的碟册、衣钵,候立一旁。
拈花禅师年迈得像一个影子,在药师殿中进行了最后一次宣法开示。开示之后,他于高台上涅盘归西,脸上缀着笑容,感化了座下十余禅师,涕泗横流。
住空也哭了,抽噎得跟个孩子似的。但他很快平静了下来,领着众僧念诵往生经文:“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
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梵音萦绕在梁柱上,生生不息地吟唱着春生秋杀,生命平仄。
再后来,观心禅师、忘机禅师、寒灯禅师都先后往生极乐,住空这个小沙弥,成了真正的老人。
药王禅寺中涅盘的禅师们,都不选择火化,他们对生后变成搁放在祖堂的骨灰盒兴致不大,更崇信土葬,认为化身为土殖,是在回归天地。于是,药山上多了很多矮矮的坟头。
坐禅的第一百五十年,漱玉引来异象:她通体散发出金光,碑林毫光万千,药王禅寺的钟声长吟,檐上风铃自颤不息,慈航桥下的水梭花散发七彩光芒,洗心池中生出妙华莲花。
异象持续了一刻钟,惊动了全寺的和尚。他们来到碑林前,膜拜这位白骨观禅法大成的高人。
住空站在最前面,等待了很久,但没有等到她出定,只能摇头而去。
识海中的漱玉望着修出的丈六禅境发呆。自白骨观大成,禅境修出,心魔就消失了,仿佛不曾来过。
她记起佛经中曾描述的“黄金遍地”的佛国,一对比,这禅境又单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