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酒宴突然中止。
武怀玉匆匆离开酒席,一众幽州军将也全都神色匆匆离开,一群名门望族的士人也发现不对劲。
“发生何事?”
很快卢承业和祖崇信等就得知颉利在九十九泉大败突利可汗并将其生擒,而且已经乘胜顺势向东追击,
“突厥颉利大汗要攻打幽州?”
“还没有,但极可能。”
“估计已经越过长城了。”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
这群士人一听就慌,实在是虽贞观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可大家都记得在武德朝时,突厥人那可是经常骑脖子上拉屎拉尿,武德前几年时,唐突关系还比较好,可那个时候河北这边还是诸雄争霸,突厥人也是经常过来劫掠。
后来不论是高开道还是刘武周、苑君璋、刘黑闼等人,都纷纷勾连突厥,借其势力,越发让突厥人有恃无恐。
武德末那几年,河北也统归大唐,但突厥人连年大规模进犯,虽主攻方向都在河东,可也经常突入幽燕、易定等地,武德八年那次,突厥大军甚至直接都杀到了上党泽潞一带,整个河东无人可挡,唐军诸路齐进,结果太谷会战,七万全军覆没。
“你说武都督为何要挑唆突利去攻颉利呢,这下不是捅了马蜂窝吗?颉利含恨来攻,我们可如何应对?”
“要不赶紧往南暂避?”
“去哪?”
“去洛阳?或是扬州?”
有人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他们都不觉得能挡的住颉利。
甚至心生埋怨,觉得武怀玉故意挑起边衅,天子好不容易渭桥结盟,那可结的是城下之盟,马上天子李世民都打不过颉利,不得不结盟,以金银钱帛让其退兵。
你武怀玉年纪轻轻,为何非要激起草原之王的怒气呢?大家都忘记了刚才是如何奉承武都督英明神武了。
“赶紧先召集家丁佃户,让子弟守卫坞堡。”
都督府衙厅,一片忙碌,调动各路兵马,都需要武怀玉的军令,需要印信署名。
卢承业等一群名门子弟进来,他们都是武怀玉征召的属吏,担任的都是参军事、佐、史等职。
“都督。”
武怀玉抬头看了眼这群人,继续签名用印,“有话直说。”
“不知颉利军势如何?”
“军情还不太清楚,仅知突利与颉利战于九十九泉,突利大败被擒,颉利趁胜追击东进,”
卢承业想了想,又道,“都督打算如何应对?颉利是否会趁机犯我幽州?”
“颉利那人我跟他打过交道,这人骄狂而狭隘,这次既然生擒突利,肯定要大肆报复,不仅会对东部突厥附从突利的那些贵族头领打击,也会对奚、契丹打击,甚至肯定也会来犯一下我幽州边境的。”
“突厥大军真来犯幽州,我幽州一府只怕抵挡不住,都督,不如早做打算。”
怀玉抬头,放下了手里的笔,“你的早做打算指的是什么?”
“属下以为,突厥势大,不如暂避锋芒,派人先跟突厥谈和。”
“谈和?”
“都督,要是突厥大军长驱直入,整个幽燕之地都要糜烂,多少百姓将流离失所?承担不起啊,不如先议和,甚至不妨给他们一些钱帛财物,先稳住颉利,然后请求朝廷调兵前来增援。”
怀玉望向卢承业身后那些人,“你们也都主和?”
“都督,此一时缓兵之计而已,并非畏惧突厥。”八十多岁的祖崇信拱手道。
卢祖诸家,甚至表示愿意一起向都督府捐献一笔钱财,以助议和之资。
他们议和的态度倒还真诚恳。
“你们就这么畏惧突厥,难道对我们幽州将士这么没有信心?”怀玉问。
一群人都不说话,态度全写在脸上,他们真不信任幽州将士和武怀玉。
哪怕这位兵出山后,不战而招抚山后诸寨,再扫荡于延水,将三千家粟特胡全都扫灭。
但他们仍不觉得武怀玉仅凭幽州一府之兵,能够对抗颉利。
也许朝廷后续大军到来,能够击退突厥,可他们想的是一旦让颉利的大军进来了,那么就算不攻幽州等坚城,可劫掠乡里,他们的损失也是无可估量的。
这些人的态度,武怀玉倒没什么意外,甚至也没什么失望,本就没有期待,自然也就没有失望。
他甚至没有发脾气。
看着这群河北士人,个个身后站着一方名门望族,只是心里有点感叹,都说河北尚武之乡,燕赵多慷慨之士,怎么现在这些人如此怯懦?
他们的热血呢,勇气呢?相比之下在长安的时候,他遇到那些府兵们,那些勋贵们,他们对战事却是毫无畏惧,甚至可以说是闻战则喜,一遇打仗,不仅府兵们自备武装钱粮应召,甚至还会带着子弟、部曲志愿从征。
难怪说北魏以来,关陇集团打造出了西魏北周隋唐四朝,就那股子骁勇敢战,确实当之无愧。
也许是关中人崇尚功勋官爵,而山东人却尚婚娅崇经学的缘故吧。
“颉利眼下,只怕未必愿意谈和,”怀玉道。
“都督何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