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声催奋进,旌旗猎猎踏征程。
突利小可汗什钵苾再次披上战甲,当他握住卜字大戟的那瞬间,很有股转身杀向狼纛下的冲击。
可最终他也只是转头望向那金狼大纛,然后再次转回望向了身前两万人马。
突厥部众万余,奚契霫粟特诸部万余。
这个冬天起兵讨伐颉利,或许是他这辈子犯过最大的蠢,五万人马出兵,现在只余两万。
九十九泉战死万余,昨日又战死万余,还有许多早溃散而去。
战鼓擂动,号角呜咽。
突利举起手中大戟,向前挥动,部众们眼神里带着恐惧和绝望缓步前进。
獾儿嘴山头,幽州都督帅旗下,武怀玉不动如山,身后亲兵持双旌双节侍立。
“都督,是否使用火器?”神机营校尉武君博请示,这位当年随武怀玉在陇右的堂兄,从医院营的骑兵队头,到如今的神机营校尉,始终对这位年轻堂弟无比信从。
“不急。”
“突厥人一会的进攻肯定会很猛,伤亡会很大。”武君博道。
可武怀玉仍决定继续老法子边战边退,还有一千二百步登山,再退个三五百步也没关系。
他还希望能够让颉利坚持的再久一点,最好是能够明日再战。
至于打仗死人,这是不可避免的,慈不掌兵。
参军张文德看着山下,突然道,“都督,今日统兵攻山的好像是突利,你看那旗帜,”
怀玉望去,确实是突利的旗帜,一头银狼。
“突利怎么统兵了?”
怀玉笑笑,并不觉得稀奇。
“能否劝说突利阵前倒戈?”张文德问。
怀玉没回答他。
山风呼啸。
半山腰上,地形越发陡峭崎岖,安禄山休整一夜,再次上阵,这一次他是傔旗,与另一名壮汉手持三角旗枪,护卫旗手和队长。
“小子,我的后背可就交给你了。”大嗓门队头笑着对他道。
而铁塔般的旗手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护好队旗。”
另一名护旗手马上道,“旗在人在!”
安禄山也跟着道,“旗在人在!”他摸了摸脖子上那串冻的硬邦邦的十三枚左耳项链,今天应当要再添上一些,这样项链就更完整了。
山风越发猛烈,鼓角争鸣,重新补充了数名队员的一队人马,依然站在前列,他们站在大盾后,手持一丈威,分成五列,无言沉稳。
突厥军今日的进攻步伐比较缓慢,但依然不断接近,然后是毫无新意的攻防,突厥人以弓箭掩护攻山,唐军还是老三样。
前面拒马、铁蒺藜,然后是门板大盾配长矛,后面是弓弩队的弓弩支援,加上盾兵们的临阵几轮齐射,
今日突厥出动的兵马更多,而且他们已经占据了山的下半山,但越往上越陡峭崎岖,越难展开,进攻的人马挤在半山越密集越难挪移躲闪,唐军的弓弩手的箭雨齐射伤害更大。
安禄山在盾后躲过几轮箭雨,在敌人已经清晰出现在拒马墙后,才不慌不忙的把盾后支撑木棍放下,撑起盾牌,然后放下弓,拿起梭枪,对着前面的突厥人连续丢出三支梭枪,才端起一丈威长矛,
前有拒马,近有大盾,左右是同伴,跟昨天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天主要任务不再是杀敌,而是护卫旁边的队旗和队头。
火红色的队旗很鲜艳,他们要保证队旗始终昂扬树立,还得时刻张望左右,甚至时时关注着山上,那里的中军大旗下,中军会通过令旗,直接指挥到各营、队。
每一面队旗,代表着战场上的一个战队,只要队旗不倒,中军就会仍将他们纳入指挥。
依险而守的战斗,比起平坦地带的阵战要轻松些,没有大幅的进退,只需坚守。
比起攻的一方,占尽便宜。
白刃近战,兵器、铁甲碰撞声音铿锵响起,伴随着双方的箭矢横飞,夹杂着倒霉者的呼痛惨叫,
安禄山精神高度集中,既要战斗,又要观察,很快他们击溃了第一波敌人的攻势,打头阵的千余杂胡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不顾督战突厥兵的箭射刀砍,依然转头退了下去。
此时山下突厥的战鼓依然连绵不绝,催促着继续进攻。
后面更多突厥兵督战,砍翻了最先溃败下去的一群杂胡后,终于走投无路的士兵们,又扭头往山上攻。
“我是突利可汗的使者,我要见武相公。”
一名突厥人隔着拒马向安禄山他们喊道,他手里提着一面战场上捡来的唐军大盾,露出小半个头,这家伙的铠甲上插着七八支羽箭,着实有些狼狈,他的身边还有七八人紧紧护卫着。
这一路冲过来确实不易。
安禄山举着长矛倒是犹豫了。
队头冲他喊道,“会说汉话,你是突利什么人?”
“我是阿史那摄图,突厥特勤,处罗可汗之子,突利可汗堂弟,突利可汗让我代他求见武相公。”
“居然是个特勤,你莫不是要来投降的?”
“还请带我去见武相公。”
队头打量了他们一眼,有些犹豫。
安禄山主动道,“队头,我愿意带此人去见都督,”
“万一这家伙不怀好意呢,假如是刺客呢?”
“可以收缴他武器,还可以把他手绑起来带去,他的随从全都绑了送到山后俘虏营去关着先。”安禄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