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家伙挺奸滑的,这个时候倒是跑了。”老员外早年在长安做不良帅,那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比起三原县衙老功曹,甚至可以说是还要厉害几分的,毕竟人家打交待的那都是京师人物,遍地权贵高官,没几分能耐,渣都剩不下。
“我刚在路上试探了下李洪达和那个范令史的口风,这两个家伙这次不好弄,那个李洪达,过去咱家可没少喂,现在成白眼狼了。”
“他一小小编外书手,连个流外都不是,平时收点陋规,贪污克扣点,可现在宰相亲自坐镇,他敢乱来?”
“咱也别难为他了。”
交换了下信息,叔侄俩再回到前厅。
这时范令史已经拿出了纸笔,要开始登记,
“请李员外自报丁口田亩等,务必准确无误,不得有弄虚作假,否则上面查到手实不实,后果很严重的。”
雍州三原县清河乡西里小里村,
户主:李敬安,男、七十一岁,致仕官,不课户,
小李村宅院一座占地三亩余,窑洞五间,田七百二十亩,桑园三百亩,枣园百亩
李员外手捧茶杯口述,范令史飞快笔录,县学生李思浩也记录一份。
这份手实,记录李员外这户人家,户主以及户内良贱人口,全部注明性别年龄身份等,还有均田时合授田数,已授田数、未受亩数,已授田还要登记其亩数、方位,所属渠名、各段田的四至,还得区分是口分田、永业田、宅园地等等,另外授田外,购买的田地情况也要写明,甚至在本县外的田地,也得申报。
奴隶和大牲畜,住宅商铺等全要一一自己上报登记。
许久之后,李员外报完,也全都记录下来,
“老员外你再仔细核对一下记录的是否跟你说的一致,如果确认了,就要签名画押,”
手实是户籍档案的第一手资料,由里正负责收录,村民们每年一报,基本上是正月里申报,人口变更,如亡故、新生、嫁娶都要及时更正,另外田地买卖、住宅修建等也要登记,连奴隶、牲畜买卖都要登记。
村民有责任每年申报,而里正与村长负责核实,村民还要在手实后签诚信承诺书,保证真实性,否则瞒报漏报谎报都要严厉处罚。
乡里把手实整理成乡账,再报到县里。
若是手实有误,里正也要处罚,不觉脱漏增减者,一口笞四十,三口加一等,过杖一百,十口加一等,罪止徒三年。若知情者,各同家长法。
工作失误,最高处三年徒刑。若是知情故意,那处罚更重。
州县衙经手者,处罚要轻一等。
之前三原县的手实乡账,包括县里的户籍档案,都有很多问题,并不精准,都是欺上瞒下,豪强胥吏勾结,隐瞒丁口,隐瞒田地等。
这次三原县就要全部推倒重来,而且武怀玉也是格外开恩,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现在重新登记编造,必须精准,就算非故意的失误,那都要严罚,更别说主动。
李员外接过记录好的手实,自己看了几遍,又交给侄子看,还叫来几个儿子们。
最后增减了几处内容。
“请在后面签名画押,签诚信承诺书。”
李员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名字签押。
范志恒拿着签好名的手实扭头看向里正李厚文。
“李里正,按武相公的安排,工作组登记好手实后,做为里正,你还有审核责任,五天时间审核,无误后将在县、乡、村张榜公示,接受百姓监督,若有人认为情况不实,可以检举,将有重赏,
而被揭发者被查证属实脱漏或隐瞒的,将处以重罚。”
李洪达听着这话,感觉杀气腾腾,喉头都有些发紧。
他一小小书手,平时在乡里倒是挺威风,但归根到底也只是个临时工,哪怕就是老功曹这样祖师爷,也没胆子跟武相公对抗啊。
他只能望向李员外父子几人,“老员外,五天内,若是有脱漏误报之处,还请及时上报补充,万一等到公示时,被人发觉,到时可就是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
武相公也不会轻饶啊。”
李洪达平时不敢得罪李员外,可现在危及自身了,他还是只好硬着头皮提醒警告一番。
李员外眯起眼睛,脸色不太好看。
范志恒起身,“既然都已经登记清楚了,那是否请里正再叫上村长,请李员外安排家人,带我们一一核对一遍这些田、宅、牲畜、奴隶等?”
“还要核查?范令史信不过老朽?”
“这是办事的流程,武相公亲自交待的,我们也只是奉令办差,还请老员外谅解。”
范志恒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丝毫不给老员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