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从城边踏上城来。这孟州城是个小去处,那土城不甚高,武松就女墙边先把朴刀扔了下去,随即双手抱了玉兰,托地只一跳,立在城濠边。那时是十月初十,雨水不旺,各处水泉皆涸,城濠里水只有一二尺深。武松就城濠边脱了鞋袜,解下绑腿护膝,扎起衣服,让玉兰拿了刀,背着玉兰从城濠里走过对岸。
待上岸穿好鞋袜,城里更点响起,已打四更三刻。
武松与杨玉兰道:“这口鸟气,今日方才出得。”他提了朴刀,拉着玉兰投东小路往十字坡便走。
走了一五更,天色朦朦胧胧,尚未明亮。武松坐了两个月的牢,日夜煎熬,加上一夜辛苦,身体困倦,拉了一天稀,又带着杨玉兰行动不便,只得强忍了。好不容易赶到十字坡,看到孙秀,武松心里绷着的弦终于断了,昏倒在地。
杨玉兰哪里扶得住他,只急的不知所措。却是孙秀心细,除收拾好行李外,还额外备下一辆空闲马车铺好被褥。她和三个伙计把武松抬到马车中睡下,又伸手摸了摸武松的脉搏,那脉搏虽然没有以前强健,但还是沉稳有力。
孙秀下了马车,上下打量了杨玉兰,脸上神情虽然谈不上友善,但也谈不上厌恶,只是平和中带些冷漠。那冷漠让杨玉兰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看穿了。待看到杨玉兰头上的凤钗,孙秀小声惊叫了一声,眼光斜着往上看,好似在思索着什么,终于她的目光又落回到凤钗上,只是那目光中冷漠尽去,愤怒中隐隐带有一丝幸灾乐祸。
杨玉兰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她只觉得自己此刻在这个女子面前,渺小的像一粒灰尘一样。一阵烦恶从腹内升起,杨玉兰抑制不住,急忙扭头吐在一边。
孙秀冷冰冰的看着她,待她直起身来,才冷哼一声道:“八月十五你在二郎房里做下的勾当,你若是不来,我也懒的奈何你。你既然来了,待二郎醒后,再问你的好事。”
杨玉兰听了孙秀这番话,粉脸变得煞白,红了眼圈,欲言又止道:“我……我是被逼的。”
“被逼的么?”孙秀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她叹惜,还是为自己叹惜,随即痛骂道:“你不会去死么!他们还能强迫死人做事?”
“我也想去死,可是……”
孙秀不让她说话,继续说道:“手长在你自家手上,没长在别人手上。把你这套娇滴滴的做派收起来,我不比二郎,是个心肠硬的。”孙秀说罢寻个索儿把杨玉兰绑了,拎上了另外一辆车,让个伙计看了,一行人扬鞭往青州来。
武松疲乏至极,虽是路上车马颠簸,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那时车队在一处林子中歇息,他跳下马车,见杨玉兰被绑,不由愕然。
武松给杨玉兰解开,问道:“秀娘,这是为何?”
孙秀没有回答他,只问他道:“二郎,你没有想过么,中秋那日你房中箱包中如何多出来的赃物?”
“张都监栽赃陷害与我,定是他使了人藏在那里。”
“你可知张都监使了什么人来?”
“这如何得知,我也懒得问,当时一刀就把他砍死了。”
“你在牢狱中两个月,当真一点都没想过吗?八月十五的晚上,你先和她做了……好事,而后你就出去了,那个时候是谁在房里?”
武松身形晃了一晃,抓住旁边的车辕,不让自己倒下。他想过许多次,可每次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强迫自己停止下来,为此牢房里的一面墙都被他打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