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送走了丈夫,杜氏匆匆来到东边院里。奉贤正拿着木梳通头发,杜氏一见大嫂话都来不及说,泪已扑簌簌流下来,索性一屁股坐在矮榻上,伏身呜呜地哭起来,奉贤挥了挥手,遣退了身边的人,随手挽了个家常的髻,插了一只银海棠头双股钗,又将一朵绢制并蒂海棠插在髻旁。看了一眼痛哭的弟妹,终究狠不下心来不理她,便默默坐在一边。
早晨清凉的风吹进来,屋里的药味淡了许多,炉里燃着百合香,桌上的花海里插了大大一捧月月红,是瑞宏一大早为她采来的,奉贤嘴角略翘了一下,人不怕倒霉,只要有更倒霉的就行!
等杜氏哭得差不多了,奉贤淡淡道:“去把脸洗了,大清早的,不嫌晦气!”
杜氏央告道:“嫂子你帮我想个法子,你帮我!”
奉贤关爱地看着这个智障。红杏儿说哭,泪便扑簌簌流,哭声嘤嘤的只是楚楚可怜,哪会鼻涕口水地惹人厌!
“妹子,我要有法子还能把日子过成今天这样?”
“大哥就没有纳小嘛!”
“你大哥要是把人家的肚子弄大了,你以为我敢不给他纳!”
杜氏谔然,奉贤也有点不舒服,便淡淡地说:“还是昨天那些话,你自己出面,我给你打边鼓,多个通房丫头罢了,等后边的憋不住了,哼,唉!你真不知道婆婆是怎么进得门吗?”
杜氏坐起来,只觉得血一点一点凉了!她站起来,用奉贤洗脸的剩水净了面,打开粉盒,细细地扑了粉,刚要去开胭脂盒,奉贤冷冷道:“打扮那么鲜亮给谁看?”杜氏愣了一下,起身又洗掉脸上的粉。俩人起身往后面走去。
婆婆许氏早到了,一杯茶已喝了大半,正不耐烦呢,见了她俩不耐烦地问:“怎么这么晚,越发不上心了,祖母还等着你们吃饭……”奉贤打断了她的话,“禀婆母,今天早上因要打发大爷和二爷出门,晚了些,还望婆母莫怪。今早上大爷和二爷吃的荷叶饼就着甜浆,用葱花炒的鸡蛋和酱莴笋,蒸了一碟子腊肉,还有醋泡的嫩蒜薹。”许氏恨得牙痒:这个霍氏,你明知道她话里带刺,偏抓不到把柄。柳家老太太便咳了一声,“你俩没跟着吃了?其实肉烂在锅里,在哪儿吃不一样?”
杜氏笑道:“吃什么呀?大哥还给大嫂留了半碗甜浆,二爷吃得精光呢!一边吃还一边说,到底是家里的饭好吃!”说着便吃吃地笑起来,柳家老太太便乐呵呵地说:“好孙媳妇儿,别委屈,臭小子不让你吃,奶奶让你吃个饱!”众人都乐了。
吃完饭,众人净了口,到里屋坐了,柳家老太太命人把老爷刚派人送来的明前毛尖泡一壶。丫鬟婆子都不傻,各自找借口散去,流连也跟着溜了。
杜氏低着头,手无意识地抚着茶碗,奉贤轻轻拐了她一肘。杜氏无奈地望向柳家老太太,“祖母,既然红杏儿已经有了身孕,不如就开了脸放在房里吧,要不无名无份的,她一个大姑娘,脸没处放,孩子生下来,也好说不好听的。”
没等柳家老太太张口,柳太太抢着说:“既然要收,何不干脆抬了姨娘,难不成咱家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