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鸾太高兴了,长这么大,有人专门请自己,这还是头一回,她忽略了一点:对方很可能是专请柳叶儿和瑞骞,顺便请了她的。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流连不忍泼她冷水,便不肯指明这一点,而且狠狠瞪了企图指出这一点的瑞骞一眼。
瑞骞的心都酥了:多好的姑娘啊,瞧那眼睛,眼睫毛忽闪着,眼白大大的,比飞媚眼儿都俊!瞧那小嘴儿,撅得多俏。她一定是因为我才一味哄妹妹开心的!她连流氓都敢上脚踹,会怕妹妹吗?都是为了我才居功而不自傲的!心猿意马的少年,心不在焉地翻着帐册,幻想着美好的未来,被他爹打了好几下脑袋才清醒过来,收回心神。他边翻看往年的帐册,边说:“芦席、油布、囤子,布袋都备齐了,镰刀,木??,竹帚,铡刀,耙子风车该修的修,该买的买也备齐了!草帽备了一百顶,米面油盐啥的备了一个月的,草料也备足了,做饭的女人又找了两个,明天来,赶车的明天到,顺便捎回来十六个麦客,管事的带着麦客下去踏看包活儿了,我从桑园里干活的女人中挑了三十个,明天来绑麦个子。我明天从家里捎些绿豆来,大热的天,让麦客们多喝点儿绿豆汤。爹,您看还缺点什么?”瑞骞有点儿小得意。
柳老爷问道:“姜和红糖备了没有?防暑的药呢?茶叶呢?刀伤药备了吗?送饭送水的扁担箩筐瓦罐都检查过了吗?锅灶笼屉碗筷够用吗?吃饭的地方收拾出来了吗?火绳备了多少?赶车的来了,牲口槽够吗?”看着局促不安的儿子,柳老头儿微微一笑,决定再给他个重击:“绑口袋的口绳备下了吗?”
瑞骞险些哭出来,这些帐册上都没有!看着苦着一张脸的儿子,柳老头儿老怀大慰,强忍笑意,安抚儿子:“你大了,以后要独挡一面的,什么事都要考虑周全,否则下人们会欺哄你的。今年家里想再添两千来亩地,光看帐册也不行!”瑞骞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往年你大哥大嫂管这些事儿,绿豆红糖什么的都从家里往来拿,因此,这儿的帐上没这些,你列个单子,明天捎来。多出去看看,哪块地先熟,哪块地后熟,哪块地留种,都得心里有数才好!”
瑞骞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爹爹,红糖作什么用?”柳老爷淡淡道:“万一淋雨,熬姜糖水驱寒,总不能让人病倒了吧?傻儿子,活儿干好了才是正经的,咱是心疼咱的麦子呢!”说着话,拍了拍儿子的肩,走了。柳老爷本来是想拍儿子的头的,却发现儿子窜得竟比自己还高,心里暗暗叹道,柳家总算出了一个能顶用的了。
柳老爷是个明白人,他清楚地知道,老大是个没用的,只能守成不能开拓,老二,只会风流博浪,不能开拓也就罢了,只怕守成也不行,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老三是个好样的,既聪敏又虚心,教什么会什么,学什么像什么!该给他张罗一房媳妇了,也不知哪家的姑娘好,还得让娘劳心去。
瑞骞很兴奋,虽然事儿办得不十分完美,可爹爹不仅没骂他还好好指点他,可见爹爹还很看重他的。这一年多跟着爹爹没少长见识呢,几乎可以当个大人用了!此时,他由衷地崇拜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