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到了。客人拎着点心,与主人寒暄几句,交付过礼品便出门去了。瑞寀自从良姐儿把红杏儿给他做了偏房,心里十分感激妻子,下乡帮忙收夏,竟与妻子如胶似漆,良姐儿也趁机与丈夫修好。流连和绣鸾不耐烦吃这狗粮,便快步甩了他们,只许瑞骞跟在身后。很快就遇到了正抻着脖子东张西望的香香,三人携手向前挤。很快,绣鸾和香香就没入了汹涌的人潮中,流连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有点发楞,瑞骞趁机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能与心爱的女子同行,瑞骞几乎都醉了,他得意洋洋地挺起胸。七小姐身材高挑,身着淡紫色绣竹报平安纹齐胸长裙,白色暗竹叶纹绸襦,乌油油的头发挽起来双髫垂肩,只别了一只缠竹叶银绞丝簪,簌簌地摇着,撩得瑞骞心里直痒痒。
“你看,上边儿,站着的那个,那是绣鸾的女婿。”
流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约有两丈高的一个土丘上,四株亭亭如盖的国槐遮下一片荫凉,中间的石桌旁坐满了青袍书生,旁边站了一个负手远望的书生,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洗得发白的青袍非但不显寒酸,格外衬得他神意自若蕴藉淡然,不由暗叹,真是个漂亮书生!
见她面露赞叹,移不开眼,瑞骞不由恼火,“那是绣鸾的女婿,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
“什么话!真漂亮!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你……”瑞骞又恼又恨一时气结。流连忙安慰他,“我是说绣鸾,真替她高兴!”
“得了吧,你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那是绣鸾的女婿,……哼!”
“看你说的!有主儿的干粮不能碰,道理我都懂。”见面前的小男娃依然气鼓鼓的,流连决定放下身段哄他几句:“你看哈,见一只猫好看,上去摸两把,行吧?见一朵花儿好看,上去闻闻,行吧?见一个人好看,多看两眼,行吧?再说了,长那么漂亮不让人看不白瞎这副好皮囊了,站那高,不就是专为让人看的?”瑞骞被她绕得有点发蒙,总觉得哪儿有问题,顾不得细想,脱囗道:“身为男子,何须以容貌取悦世人,又不是戏子!”
“对嘛,男人还是要去建功立业的,哼几句酸诗有什么用?整天坐在书房里能有什么见识!”流连可怜那书生: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孽,今世无故躺枪。
瑞骞依然傲娇,不肯随随便便和解,脱口道,“把你手上的链子给我,要不我就告诉绣鸾去!”话一出口瑞骞有点儿发臊,索性从流连手上捋下她的粉色桃花结络珠凤尾活扣手链揣入怀中。流连张口结舌看着他,诡计得售的瑞骞却故作镇定,若无其事一般。
小男孩的心思并不难猜,流连又不是没被人追过。只是流连明白他的情意不会有结果,无论自己拒绝与否,都会是以悲剧收场,因此她并没有去刻意拒绝这份美好的恋情,也并没想回应,只是坦然相对。但是,这份冷静自知让流连羞愧了,她没脸面对少年炽烈的目光,她亵渎了一个少年最纯洁的初恋。
接下来,流连只是默默地走着。瑞骞以为她恼了——少女的东西不是随便可以让人拿的——便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拿出给她备好的小礼物——一只羊脂玉凤羽钗子,献宝一般的献了出来。
流连拿在手里把玩着,玉质一般,胜在精巧,强行把那句大煞风景的多少钱买的咽了下去,想来是花费了他全部积蓄了。见她不说话,瑞骞却误会她是被感动了,便帮她插在髻上,端详了一番,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流连的心乱了,她不知该不该拒绝这个沉?在巨大的幸福中的男孩,该怎样拒绝,她不想让他受一点伤害,却无法阻挡将来的一万点暴击——柳家老爷是个巴高往上的人,瑞骞注定是要与别的家族联姻的,也许幸福,也许牺牲幸福,与自己这样的孤女注定无缘。一时间,流连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