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位红衣女子状如疯魔扑过去,将一男子扑倒在地狠狠掐住脖子,旁人棍棒齐下打在她身上,她却丝毫不肯松一点,那女子不是香香还能是谁。旁人勇气大增,七手八脚放倒其余的人,龚剑云跌坐在地,几个捕快闻讯匆匆赶来,流连叫住最后一个,将刀鞘交与他。她知道,自己不宜留在此地了。
龚剑云好歹捡回一条命,哪里还能走路,被担架抬走了;香香动了胎气,又挨了几下,怎么敢让她走路呢,被担架抬走了;几个行凶的人都出血过多,又被捕快们挟私报复痛打一顿,哪里还动得了,被担架抬走了。县令嘉奖了龚剑云,又赏了五十两银子养伤,几个凶手下入大狱,那还能有个好?几个帮忙的人由县令亲自出面宴请,这个面子!够他们吹许多年了!这一桩血案结束了。几个凶手死在狱中不算离奇,离奇地是杨寡妇也死了。龚剑云绑了她之后,她又被踩得灰头土脸,凭她怎么说,没人肯去解开她——衙门的锁链不是可以随便解的东西。龚剑云命几乎丢了,哪里还记得她?龚剑云忘了她不要紧,有人惦记,几个老光棍子不约而同打了她的主意,就这样,第二天清早,才有人发现赤身裸体被冻死的杨寡妇。市场的铺户大叫晦气,凑了一吊钱给地保,匆匆验了一下,用席子卷了,埋入义坟。天寒地冻的,坑挖得浅,叫野狗将死尸拖出,啃得七零八落,给新年新气象添了许多堵。
流连实在不明白杨寡妇对自己的恨从何而来。这份莫名其妙的恨彻彻底底毁了她的生活,也毁了她自己。杨寡妇死了,流连松了一口气,再不用防备不知从何而来的伤害了。这个偏执的女人既可恨又可怜,流连却不想因此而原谅她,好在这回她彻底远去了。
县学放假了,流连几乎不再出小院儿,只和翠翠张罗着办过年的吃食。蒸馒头、蒸豆包、蒸年糕、炸豆腐、煮肉,换窗纸,剪窗花儿,拆洗衣服,打扫房子忙得不亦乐乎。
瑞骞急得抓心挠肝,一天能往大哥院儿里跑五六趟,一次也没见上过柳叶儿,又不好闯进小院儿去。绣鸾也跟着母亲帮忙打理各种琐事,毫不客气拒绝了替他传话,“三哥,你真不知道她故意在躲你吗?你明年春天就要成亲了,还念念不忘做什么?你俩都姓柳,根本就没有一点可能的,忘了她吧!”
奉贤也告诫柳叶儿,“这几天老三老过来,你躲着他点,别过来陪我吃饭了。你俩要是传出什么闲话来,吃亏的还是你。知道不?”流连自然知道。
转眼已是除夕,老太太的屋里挤满了人,连红杏儿和春姨娘都在。老太太遣赵妈妈去请,赵妈妈却只端了满满一大盘黄金蛋饺,回道:“七小姐不过来,她说咱们阖家欢乐呢,她就不打扰了,这盘黄金饺虽不名贵,寓意却好,恭喜咱们明年赚个金山!”老太太便嗔怪奉贤,“是不是你跟她说什么了?这么小的孩子,要那么懂事儿干什么?在咱家住着,就是咱家的人,去叫她过来吧!”
奉贤忙陪着笑施了一礼,“祖母,她还没脱孝呢,不肯过来的。她说,她给我爹娘穿了两身儿孝,怎么能在这个日子乱跑呢?头正月十五她是不会出那个小院的!等十七点了灯花儿再来给祖母拜年!宏哥儿也劝了她好几次,拗不过她的。我屋里那三个全跑过去了,几个人也很热闹,就让她去吧,也是她的一份心!”众人都点头称赞。
柳老爷心中感叹,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一般来说,商人都迷信吉兆,他也不例外。柳叶儿倘若过来他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从心底里并不希望她过来——大过年的忌讳穿过孝的人是民间风俗。正月十七点过灯花儿便百无禁忌——年都过完了还禁忌个屁?学里十九开学,十八下午兄弟三人就都去学里了,老三估计都不一定见得到她!是个周到的!想到这儿,柳老爷开口问赵妈道:“那边情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