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鸾这些日子不好过。
徐侧妃和董侧妃本与她不过是面子情,当着王爷的面,假模假式地装一装姐妹情深,如今连装也几乎装不下去了。
徐侧妃自恃长在深宫,王妃在她看来也是等闲,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一个侧妃。本就不受宠,不过三个女人谁也不得宠,相对而言,王爷歇在她屋里的时候还略多几晚,谁知柳氏打破了这个平衡。再说什么雨露均沾也枉然——谁也不瞎,王爷眼里的爱意,藏不住!
董侧妃是书香门第教育出来的淑女,与王妃气味相投,本来这种商户之女,她是看不到眼里去的,更何况无名无份的,就是个玩意儿罢了,王爷稀罕她时,忍几天,腻了自然就扔一旁了。
王妃是替王爷主持中馈的,不偏不倚地管理着后院,不会让哪一个受委屈的,只是王妃事多,总有顾及不到之时,更何况姐妹之间,言来语去,总免不了磕绊一下,一点儿包涵都没有,怎么处?谁家容得下这种搅事精!如果芝麻点儿大的委屈都要跟王爷诉一诉,那王爷什么也别干了。绣鸾只能懂事地闭住嘴,人就像开过的花一般,不复暄妍明媚。
并没有谁去打她或者骂她,甚至连重话也没有。三个女人都不曾享受过美好的爱情,可是当别人的爱情摆在面前时,她们还是识别了出来,并且迅速结成了同盟,甚至都不必用眼神交流一番。绣鸾哪里见识过这样险恶的人心,不动声色就将人踩在脚下。徐侧妃轻轻一声“柳叶儿”,清清楚楚,像锋利的刀,剥下了她的面皮。怕什么来什么,董侧妃的丫头兴致勃勃地的,说柳叶儿出全了,可以在花园里宴客,董侧妃则提醒她注意避忌柳庶妃的名讳。主仆二人的私语并不避人,绣鸾低了头走了另一条路,甚至都不敢上去跟这主仆打招呼。
绣鸾见识过的最险恶的人心,也不过是故意让人来看柳叶儿的大脚,可是柳叶儿不怕出丑,三哥也不嫌她脚大。绣鸾却不行,听见“柳叶儿”这两个字,几乎羞愤欲死,偏偏遇到的所有的下人,都有意或无意高声谈论着关于柳树的话题。
后花园中有一个小小的湖,沿岸是垂柳间碧桃,阳春三月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绣鸾躲在屋里,不敢去看那万千绿绦,随风轻舞。
高恪察觉到了绣鸾的异样,几番追问,绣鸾才吞吞吐吐说了几句,智王沉下了脸,他太明白这些猫腻了,摸了摸她的头,“傻子,这么点儿事儿你就愁成这样了?”
早上请安时,王爷背着手踱了进来,王妃忙带着三人行礼,王爷满面含笑,让众人坐下,说了几句闲话,众人又惊又喜,满怀爱慕地盯着王爷。原来王爷要请三王爷过府来钓鱼,因不是大宴宾朋,只是自家兄弟小聚,既不用太过拘礼,也能找些乐子。
小湖里波光潋滟,清晨的阳光跳跃在细细的波纹上。几个人跟在王爷身后,叽叽喳喳地,众人指点着这里可以抚琴,那里摆张大案做画。徐侧妃兴奋道,在柳树下摆个小几,我要和朱侧妃好好杀几盘,王爷也笑着允了,董侧妃的丫头笑着凑趣儿,“如今柳叶儿出全了,……”王爷的目光刀一样,倒霉的丫头讪讪地住了嘴,扑嗵跪下,请王爷饶恕。
王爷不语,看向身后的绣鸾。绣鸾恨不能让人把她拉下去打死,好好出一口恶气,但是她还是低垂双睫,故作大度道:“不妨事的,我本就叫柳叶儿,还能禁了人们提说柳树叶子吗?”王爷看向王妃,淡淡道:“王妃就是这样替我打理后宅的?”
王妃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没想到王爷会较这个真儿:绣鸾虽没有名号,名字也不是一个下人可以随便叫的,更何况在众人面前叫了她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