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姐姐,不用羡慕小初。姑爷待小姐如何,全府里的人都清楚。也不用怜悯小初,有一日这世上有一人肯为我而死。这就够了。”
令狐莞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小初回到自己屋中,沐浴更衣后,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但是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总是想着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又想着第一次在沙州他离去那萧索的背影。她已无法将这同一人的背影,重合在一起。不知不觉当中,潜移默化当中,他确实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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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昌五年三月,帝敕令天下禁建寺院建置庄园,令勘检所有寺院及其所属僧尼、奴婢、财产之数。
当小初从来令狐莞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只冷笑了一声。最终来了。
四月,大唐境内全面毁佛。僧尼不论有牒或无牒,皆令还俗;一切寺庙全部摧毁;所有废寺的铜像、钟磬悉交盐铁使销熔铸钱,铁交本州铸为农具。
这一次安国寺再也无法幸免。虽然令狐莞与小初前前后后去了寺中十多趟,只想着接走奇安。但是二人每次去,奇安根本不理会二人的焦急,只拉着二人礼佛祈福论禅。
寺中僧人已遣散殆尽,寺门也早已被官兵把守。寺中清净萧索,空荡落寞,奇安独自一人站在曾经香客云集,人声鼎沸,香火繁盛的大雄宝殿前,双手合十虔诚诵经。
这次,只有小初一人前来。令狐莞已经强制被刘世举留在家中,不许再踏入是非地。
奇安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笑眯眯的模样,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事也都与他无关。
小初再一次直接请奇安跟着自己走,说明是李怡的安排。
奇安亦再一次微笑着拒绝,这寺院便是他的全部心血。作为一寺方丈住持丢下自己的寺院独自偷生,这是他万万所不能。
于是在安国寺被拆的前一天午后,奇安与小初再一次盘腿坐于那棵满树皆是翠绿嫩芽的菩提树下,两人如忘年交一般,谈了许多。奇安说了夏侯少桀许多年轻时的趣事。而小初也说了自己如何与李怡相识相知相恋,也说了去年八月曾见过李怡。
最后,当小初释然的向奇安告别之时,奇安问小初:“为何不将那大野游方的牌位带走?”小初只道:“我曾经也提过,将牌位拿走。他说就让这个牌位放在这里,他应该是想把曾经的自己一直留在这里。”
奇安微笑着意味深长地小初一眼道:“你若想好了一直跟着他,从现在开始就要学会包容他的一切,善与恶,罪与罚,对与错。可能有一天他会变成陌生人。即便那样,你还是要想着当初你对老衲说的话。云聚是缘,云散亦是缘。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但凡生在帝王家的没有几个不可怜的。也没有几个皇族贵胄能像你父亲那样冷眼旁观,看透世事,早早的脱离这浮世繁华的苦海。老衲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他心中的明灯。”
小初那般的兰心蕙质,如何不明白奇安所指,当下只默默的点了点头道:“他一直不让我离开,我便一日缠的他不得安宁。”
“如果真这般,那便是他之大幸,可能也是国之大幸了。”奇安说完后,又对着小初双手合十道:“小姑娘,你若回家见到你父亲,不必提起老衲。”
小初对着奇安微笑道:“小初明白大师的慈悲。”
奇安道:“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奇怪,我也经常听我娘说起这句话。”小初道。
“这句话是当年你娘决定死遁,最后留给穆宗的话。穆宗薨时,口中仍不停叨念着这句佛语。可能只有快死的人才真正理解其意。”奇安对着小初道。
小初听了奇安此言,心中感慨,言语有些微颤,眼中有了晶莹道:“大师……小初最后一次求你,和小初一同走吧。”
“阿弥陀佛,小施主快回吧。”奇安第一次叫了小初的真姓后,一脸释然带着微笑看着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