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一席话说罢,见到众人若有所思,于是接着又道:“不过正如前辈所说,凡事都逃不过人情,只要拿了权柄,终究难免要为自家打算,或是妻儿亲戚,或是故旧友从,甚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大伙儿都盼望着把权柄的好处留给亲眷朋党,却忘了这权柄应该由‘信服’中来,这样逐渐没了‘信’字的根基,只好换成一个‘威’字。此后以威服人,以势压人,其他的便只剩下以高调哄人。”
“古时候大禹治水,讲疏导不讲防堵,这疏导便是一个‘信’字,防堵却是那个‘威’字。只可惜他老人家最后反而犯了糊涂,头一个没逃过人情,这权柄正是从那时起变了味道。”
路不平脸上隐现笑意,慢悠悠的道:“那依财迷娃娃的说法,人家唐门每二十年凭本事争夺族长位子,总要比老子传儿子,或是故旧传友从好一些喽?”
慕云缓缓摇头道:“那也难说,即便凭本事夺位,终究还是靠那个‘威’字,脱不了防堵的路数。何况手中既然有了权柄,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出,所谓‘凭本事’未必是真凭本事。”
鄢婷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不管你怎么说,凭本事服人的确光明正大,咱们不都说‘威信’什么的吗,可见只有有了‘威’,不也有了‘信’?”
慕云立刻反驳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以‘威’服人说到底是大伙儿敬畏掌权柄的,以‘信’服人却是掌权柄的敬畏大伙儿,防堵一时或许还能奏效,拖得久了终究难逃溃堤。”
鄢婷心头一震,一时之间讷讷无语,慕云踟蹰片刻,终是轻咳一声道:“好比咱们这六侠盟吧,婷儿你觉得自己是以‘威’服人,还是以‘信’服人?”
鄢婷俏脸飞红,期艾着道:“总之不是以威服人,可要说是以信服人,好像也有点不对。”
商红袖看到鄢婷那副窘样,不由得抿嘴轻笑道:“说以‘信’服人的确不太合适,那算以‘爱’服人好了。”
鄢婷羞不自胜,顿足娇嗔道:“这算什么说法,袖姐你根本是开我玩笑。”
商红袖但笑不语,慕云则沉吟着道:“勉强算以信服人吧,不过得亏咱们六侠盟只能勉强算一家字号,不然可没这么简单。”
鄢婷娇羞更甚,白了慕云一眼,轻哼一声道:“我都看出来了,小慕你纯粹是怨恨先前没拿到红包,这才编排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说辞,专门来挤兑本盟主,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这样?”
慕云尴尬的挠了挠头,一脸无辜的道:“盟主大人明鉴,属下绝没有那么老谋深算,不然前辈明鉴,晚辈真的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路不平笑呵呵的道:“老叫化当然明鉴,妮子先别胡搅蛮缠,听我再问问他。咳……财迷娃娃你说了这么多,那是觉得咱们应该返璞归真,回到那‘以信服人’的源头了?”
慕云叹口气道:“若能回到源头自然最好,不过人性终究是人性,连吃饭都有说‘众口难调’,所谓‘以信服人’哪有那么容易?大概只有‘先圣’那时候,还勉强能幻想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