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睡意登时散了些许,也没想到首辅动作这么快,昨晚才做下的决定,第二天就开始执行。
她也不好让谢渊在书房里枯坐干等她,只好从榻上下来,让霜霜简单梳了个发髻,就换了套鹅黄衣裙,去书房时,也顺便带上了上午做好的糕点。
来到书房,季嫣推开门,少年已坐在书案前,面前是摊开的洁白宣纸。
他睫毛细长漂亮,尾端微翘,覆住两颗漆黑瞳仁,白色发带束住了茂密乌软的发丝,今日也罕见地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衫,没那么暮气沉沉,颇有几分青春俏丽。
只是不知为何,季嫣两次来找他,他几乎都沐浴在阴影中,避开了光线,让人望一眼,就忍不住产生诸如悲伤和绝望这类的情绪。
这样不好。
她于是看了两眼谢渊,就绕过他走到窗边,把窗户彻底推开,让阳光照进来,少年沐在光下,往日空灵的美丽才终于染上一点人间气息,朝气蓬勃,年轻又美好。
季嫣满意回来,便见谢渊双眸注视着她,似有几分出神。
她顿了顿,提起裙摆在他对面坐下,问起他的伤势:“今天有没有好点?有没有记得涂药?”
谢渊垂下眸,一一作答:“好些了,辰时刚涂过药。”
“那就好。”季嫣低头整理好裙摆,才把糕点盒子递给谢渊。
“我做了一些糕点,太多了,吃不完,给你带了一些,就当是我答谢你教我识字的一点心意。”
谢渊却道:“夫人不必言谢。”
季嫣闻言,朝他看过去,再度纠正道:“唤我姨娘就好。”
屋子里分外安静,良久,少年才低声应了句。
紧跟着谢渊便开始教学:“既是学字,我便先教夫人……姨娘一些常用的字。”
“嗯,你教我便是,不用有顾虑,我会用心去学。”
谢渊闻言动作停了下,就拿出了事先汇总好的常用字,季嫣垂眸去看,纸上墨迹还未完全干透,应该是今日临时准备的。
谢渊的字很工整规范,大约也是为了方便她照着学习。
谢渊先教她认字,让她试着记住这些字的笔划,每每都会问她一句:“姨娘可记住了?”
季嫣本来就会,不存在什么记不记得住,但戏瘾却莫名犯了,她支着下巴道:“好难,有点记不住,我再多看两眼。”
谢渊会说:“姨娘记不住也没关系,大致能有印象便足够了,待会儿动手去写,记忆会更深刻。”
少女连连点头,嫩黄的袖子压在书案上,一边听他讲,一边认真记。
起初还足够认真,到后面手指已经快支不住下巴。
春困秋乏,外加昨夜没怎么睡好,今日又早起了,她犯起困来,几乎听不清谢渊说了什么。
何况她也不是真不识字,不听也没关系,因此便控制不住懈怠了。
谢渊坐在她对面,一双眼眸漆黑,眼底情绪不显。
谢渊也没有指望季氏会用心去学,或者说,她用心与否,都不是他关心的事,他仅是听从父命,完成差事。
比起教她识字,谢渊更想知道,季氏为何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
他停下来,不再言语,季氏却并未发觉,眼皮缓慢耷下来。
下一秒,少女圆圆的下巴就擦着疲软无力的手指直往书案磕去。
谢渊本在看戏,却鬼使神差在她磕到书案前伸出了手去接。
下巴冷不丁撞上了冰凉又柔软的东西,季嫣也醒了,抬起眸,下巴尖还茫然搁在谢渊掌心,少年月白色袖子轻轻擦碰过肌肤,有些微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