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衡忤逆父命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将军的眼睛,但戚将军顾及她的感受,直到她起身后,才让人把戚衡送去了祠堂罚跪,军棍倒是没吃,只是既要跪祖宗,也有母亲在旁监督手抄佛经,旨在磨炼他的心性。
戚衡是武将,比起让他罚跪手抄佛经,实则不如吃二十记军棍来得痛快,被父亲打一顿,还有公主怜惜在旁照顾,如今在祠堂里,外面层层把守,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娘亲也在旁苦口婆心地劝导他。
少年将军眉头紧皱,苦不堪言。
季嫣用完早膳,本想去看看戚衡,但没想到戚将军有意罚他,也委婉差人告知她不要靠近祠堂,戚家家有家法,这混小子越发不像样,也该替列祖列宗管教一番。
无奈,季嫣只能留宿在院中,戚将军还请了郎中来为她相看,季嫣也让郎中诊了脉,郎中见到公主后便知晓她并无将军口中所说的那么严重,那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郎中也极为上道,知道该怎么说,倒是没有让季嫣那么快暴露。
听说戚衡要被罚至傍晚,季嫣本打算最迟午膳后便回宫,但若是不辞而别,下次再把人哄好就没那么容易,索性便留下来,等戚衡被放出来后再回宫。
午后婢女在房中点上安神的熏香,又送来一碗甜汤,季嫣喝了两口,又有婢女请她去一趟书房。
婢女声称,有位贵人想与她见上一面。
季嫣一时间想不通这贵人是谁,问婢女,婢女也不知,她便只好亲自去了一趟。
书房内立着一道颀长清瘦的人影,着一身绛紫长袍,用料能看出来极好,寻常人穿,会穿以金线,再在袍角绣上许多暗纹,工艺越复杂越好,如此便贵不可言,但此人穿得极素,胜在姿态极好,贵气浑然天成,无需衣裳再做点缀,季嫣一时之间,只觉得有点熟悉,却也有几分陌生。
“敢问阁下是?”她歪头看过去,半晌,主动开了口。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才将身体转过来,面朝向她,季嫣也由此看清了他的脸。
“奉殊?怎么会是你……”少女愣了愣,道,“你不是被禁足在了府中么?”
奉殊望着这张心心念念的脸,体内犹如生出了心魔,一张脸漂亮清冷,开口道:“摄政王赦免了我的罪过,只对外说是禁足,并非真正将我禁足在府中,我与戚将军是故交,如今战事平息,戚将军时常请我到府中喝茶,今日听戚将军提及公主来到了府中,才斗胆邀公主一叙。”
季嫣的确也想见他一面,所有人她都见到了,如今只差了奉殊,没想到阴差阳错,在将军府里见到了他。
“你的伤还好吗?”他如今外表光鲜亮丽,但季嫣还记得上上次见他时,他满身血污的模样,切片对切片,也是足够心狠,如今季嫣回想起来,也会忍不住开玩笑似的感慨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们殊途同归都是一人,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已经好全了。”奉殊嗓音不知不觉哑了几分,执念在见到她时已化作心魔,灼烧着他的肺腑。
又问:“公主近来可好?”
季嫣闷闷点头,她没有什么不好的,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大部分情况下,她都好得不能再好。
奉殊在地牢受刑,戚衡为昭国上阵杀敌,裴玠被迫成为人宠又被挑去脚筋,裴砚之在冷宫不为人知的二十多年,包括殷玉如噩梦一般的童年,真正过得不好的人,是他们。
一时间悲从心起,季嫣不知何时双眼竟微微湿了,她扭过头,问奉殊:“你有什么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