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稍稍叹息:“从前你丹青妙手,并非用眼睛来画。而是脑中出了整个画局,凭借本能走势,想法速度便极快。”
白豌摸了摸棋子:“如今呢?”
凌书墨稍稍捋过桌前发丝,干笑:“如今盲了,你反倒过于在意每一步交替,少了本能全盘推演。不仅速度慢了,执着当下也容易记错。”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用这一步步棋局为画局,只会心累而不自知。很难……”
白豌不经意的颔首,似在思索其话中含义,字字句句确实有理。
“我从前只顾将象棋定式作为笔势背下,忽略布局……”
“棋社嘈杂,对手参差不齐虽可拓宽记忆,却也有了上限……”
二人围坐在竹林小筑中对弈盲棋,其以棋弈入画局,以画局定画意。
……
“我这一步,仙人指路。画的是树干根部。”
“先首顺手炮,端的是点画花托。”
“屏风马儿横来象!”
“你斜画出主干,马失前蹄……”
“使诈,这处明明被我卒子给占了!”
……
兴起时,白豌直接抬起竹竿邦邦,凌书墨指尖敲着棋盘哒哒。
二人在一起时候就是有那种莫名其妙的默契。
棋局也可以落、起、承、转、合。
画局亦可以勾、皴、擦、点、染。
不过再如何,当凌书墨看到白豌居然可以连续输给他十盘,表情稍稍还是变了些。
如果是别人,他一点也不认为可以在眼盲中重新执笔丹青。
但是,却觉得只要是这个人怕不是真的能做到。
连看都看不到,就算能判断画面布局。
颜色,笔力强弱,墨色浓淡,形态迥异又当如何确定。
太困难了——
太荒谬了——
可是也就是韩妙染本人就是如此,喜欢做不可理喻,对抗天命的事情。
他虽然倾慕欣赏,但是也怕这人后面求而不得,承受不住。
“你除了重拾丹青外,还有别的心愿吗?”凌书墨问。
看着这人,竟然是比当初右手不能画,还要揪心万分。
对面人整理着残局各处,思虑:“从前,我想着考上宫廷画师,画出天下第一图。现在……”
白豌欠着身子,手在看不见的双眼前晃了两下:“觉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当初我还只是痞子的时候,你问我是否喜好作画,想不想成为一名画师!”
月色下,竹林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