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道:“姐姐,你跟我想象中的应该有的样子不一样。”
“哦?那该是怎么样的?”小夭说,“以泪洗面,愁眉不展么?”
阿念点头。
小夭把医书合上,将狌狌镜拿在手里:“实话实说,我并不是很能笑得出来。”
阿念诧异:“那你为什么还要笑?”
“因为日子总要过下去。如果我日日担心忧虑得食不下咽、寝不能寐,那早晚有一天我会被日益放大的恐惧淹没,丧失掉面对未来的所有自信和勇气。”
“这不是‘强颜欢笑’吗?”
“嗯……有一点点?也不尽然,我是真心想笑起来的。如果我哭起来,可能就会忘了怎么笑了。”小夭在大荒独自流浪三百多年,早就有一套坚强的生存道理了。
阿念很难过。明明有父亲、有哥哥、有妹妹,外爷也在身边,怎么姐姐还像是自己一个人似的呢?
“那要是你实在笑不出来呢?在清水镇的时候,哥哥曾经抓过你,用了蚀骨的酷刑。姐姐,那时候你是怎么撑下来的?”
“想想小时候的事,想想……”
“那时候哥哥是让你安心的信念,现在呢?!”阿念问道,“现在是哥哥让你不安,你又拿什么支撑?”
小夭沉默了一会儿,道:“依然有哥哥。”
狌狌镜随心意自动,镜面如水面,涟漪过后,画了七个眼睛黑着嘴唇的相柳正怒视着镜外的人,无声地道:我要吃了你。
小夭扑哧笑了出来,指着镜子道:“你看这个妖怪是不是特别傻?”她明明笑着,一滴眼泪却偷偷从眼眶里溜出来,砸在了狌狌镜上。
画面消失转换,海阔天空里,毛球穿梭云海,小夭抱着毛团欢呼雀跃,那个白衣银发的妖怪,笑得比身边万丈的流云还要柔软。
阿念心里好疼好疼。
“姐姐,你那么在意九命相柳,怎么……”
“怎么还要什么也不管不问,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和相柳在未来的某一天刀剑相向,甚至生死存一?”小夭抚摸着狌狌镜,妥善收了起来,道,“现在的你就像从前的我,我曾经也是这么痛苦的抉择着,放不下、拿不起。后来我就想啊,不能这样,身份和立场是改变不了的,我不能就这么抉择一辈子,我要做个决定出来。”
“寻不到长久的相依,短暂的相伴也是好的。如果不开始‘短暂的相伴’,我永远无法有机会得到‘长久的相依’。时间还有,我和相柳总不能就这样因为身份对立而遥遥相望、痛苦一生吧?开始了就会有别的可能,不开始,我们就永远没有可能。既然放不下,那就拿起来,拿到再也没有生命力支撑的那一天,否则我对不起自己的心,也对不起另一颗心——这是我最开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