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婉如的脸色丝毫不动,姚宣又微微笑了起来,说道,“想来郡主允嫁之前,也知道谢家三郎姬妾无数,实非良人。只是谢家之恶,绝对不止谢三一人……”
姚宣一开口,徐婉如心里就有数了,这姚家,只怕是恨毒了镇国公府。也是,当年冯绮雯丢了性命,姚冯两家死伤大半,大梁丢了天下,而谢家却从侯府,升格成了国公府。无论是国恨还是家仇,姚宣都有足够的理由去恨谢家。
好在,姚宣并不是个言之无物的人,三言两语,就说出了谢家的不臣之心,他们暗中在北疆积蓄力量,只怕手脚并不干净。姚宣说的这些,正是肃宗担心的。而徐婉如下嫁谢家,也有肃宗刺探镇国公府的意思。
“既然舅公有所怀疑,为何不上报朝廷?”徐婉如问道。
姚宣半眯了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徐婉如,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老夫不过是个布衣百姓,胡言乱语一番,只怕没人会听。”
来姚家之前,徐婉如对姚宣此人,一无所知。进了姚家,却发现无人入仕的姚家花团锦簇,徐婉如不禁有些奇怪,就算当年姚汝南战功赫赫,家中积累了不少财富,如何能供姚家三代人富贵生活。直到这一刻,徐婉如才觉得,姚家的锦衣玉食,只怕都是因为这个家主,而非当年大梁的忠臣姚汝南。
“郡主此番下嫁,”姚宣说道,“可要千万小心谢家。”说着,他话锋一转,说起了谢家当年背叛冯绮雯,一家上下几百口人,一夜之间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而留在京城的冯绮雯,就成了安帝的出气筒,丢了性命。
长姐出嫁的时候,姚宣尚小,只记得长姐拍了拍他的头,说自己要去做一番事业。谁想,一年半载之后,就传来了噩耗,说长姐坠楼身亡。之后,姚家子弟皆亡于战场,父亲执意将自己和小妹过继到姚家。跟父母分离没几日,噩耗又从宣府传来,说是父亲战死,母亲亡故。在姚宣的记忆里,家中噩耗不断,都是因为谢家娶了长姐。等他年岁稍长,谢家早已经是新朝的大功臣,而姚家,早就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面,谁也不再记得他们了。
姚家和冯家的家主战死,唯一的男丁就是姚宣,却年纪尚小。家臣战将们纷纷另投明主,好在姚家坐镇三边的时候,留了条通往西域和大食的商道。姚家掌着这条商道,倒是多年来衣食无忧。只是心头的愤恨,无从排解。
而如今,肃宗让如意郡主下嫁谢三,姚宣冷眼旁观,看明白这是帝王的防范之心。而郡主下嫁,也不见得是郎情妾意。今日一见,果然,如意郡主也不是个耽于儿女情长的人物。
姚家不入仕,一则是要守着手中的商道,二则,姚宣也在择主而从。而在姚宣眼中,能收拾了镇国公府的,才是他心目中的明主。
如今看来,如意郡主去谢家,正是他们冯姚两家报仇雪恨的好时机。更何况,如意郡主还是他们两家的后人。姚宣见过徐婉如,心中十分满意。冷静,大胆,更兼不会情啊爱啊地小儿女状,是个做大事的好人选,也像极了他的长姐。
“不知郡主此去,陪嫁之中,可有熟悉谢家的人选?”姚宣问道。
其实,徐婉如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郡主府。只是肃宗的意思,是让她住到谢家。所以,徐婉如只挑了一部分人,剩下的,大多数还守着她的郡主府,等着她的归去。
见徐婉如摇头,姚宣又笑了起来。只是这会儿,他笑的不是那么老奸巨猾了,倒是颇有几分长者的风度。有那么一刹那,徐婉如觉得,或许自己的舅舅年纪大了,也会像姚宣这个样子。
“冯云,”姚宣说道,“你陪郡主去谢家吧。”
徐婉如一愣,这个冯云,先前去后院的时候,连当家主母陈佩珍,都要起身相迎。这会儿怎么就要跟她去谢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