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身为一任县尉当然义不容辞,不过苏大哥久在黑冰台卫府,不知?”麻子深信自己的职责,也深信自己在趟多深的河。
“哥哥我基本有确案。幕后的大黑手是平京的地下大佬,当今魏皇的亲大伯,长乐坊的东主和大靠山,长明王,名讳魏长生。”苏元捏杯轻声道。
“嘘嘘,小心隔墙有耳。”麻子闻声警惕心乍起,遂散发感知四察。
“青弟且放心,两侧雅间俱是我的亲信。”苏元见麻子一脸机警却无惊恐,心中略定。
“青弟且听为兄一言,我自幼生长于平京,大魏京都啊。大魏首善之地,龙盘虎踞之所,人鬼群聚啊,各方明暗力量的角力不带停歇的。讲句玩笑话,哥哥我是素不吃鱼的,平京的深夜比白天热闹多了,什么肮脏东西扔进无定河里都会被冲个干干净净,那无定河里的鱼儿长得可真肥啊。”苏元神情漠然目光幽幽。
“敢情苏大哥是早看得明明白白了。那还整啥纨绔玩法?不累吗?”麻子微笑起身提壶再斟酒给两人续杯。
“呵呵,哎。身不由己咯。混在这大染缸里,人前人后,是人是鬼?谁也逃不过名利两字,谁又能讲的恁清呢?”
“啧啧,苏大哥真明白人儿啊,来小弟敬你,当浮一大白。饮胜。”麻子仰首一杯饮尽。
“今日青弟在绿城书院可谓性情豪发,苏某敬佩,但为兄还想多问一句。我自入黑冰台两年来,兢兢业业,缉大盗除奸恶,敢发誓双手沾满该杀之人鲜血,还是逃不过名利两字。此稚童失踪案是郡州的大案子,案情攀枝错节,家中长辈早有定案,我是不得不为之。一为我京城苏家长安有续,二为自己的大好前程。哥哥我圣贤书是读不进去的,唯有武运昌隆。陇西西陲的边军,我苏家没有人脉,那就只得进这官家爪牙缇骑之所,勉强混个如鱼得水。青弟啊,你呢?年纪轻轻,饱读诗书,科举在望,又是七品郎君在身,何必毁了这锦绣前程?”苏元神情莫明直直凝视一侧饮酒的麻子。
此番“肺腑之言”可谓是交浅言深了。
麻子闻声默默不语提壶再斟酒,不,酒杯置在桌上,闭目仰首将壶嘴对口浇酒。
脑海里闪过山洞里被关在竹笼里的稚童们那懵懂的眼神,闪过自己在山洞里骑竹马扮公鸡时逗得他们琴音般的笑声,闪过炕洞里那小哑巴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闪过他们被安全送过家后欣喜纯真的笑颜,再闪过廖爷醉酒时哭腔倾诉见过的人间惨事,又闪过何爷谆谆教导江湖险恶保命为要的慈祥眼神。。。
顿顿顿,大壶琼浆灌入喉,长吁一声,酒香弥漫。
对不住了,廖爷何爷。对不住了,刘先生。麻子可能要不听你们的话了。
麻子醉眼朦胧咧嘴微笑,持竹箸作击锤状,轻声敲击桌前的碟盘汤碗,铃铃叮咚,琴音作响,轻声和之:“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