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厘街和地威臣街上的孔子大厦,有桥景大厦、尼克村大厦等几栋建筑,高四十四层,是联邦政府补贴的工程,容闳小学就在这里。大厦前矗立着孔子像,群莉觉得有这位东方圣人关照着,自己未来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她现在可以按时上教师培训课了,已经考过了不少课程,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去学校做助理了。
从福州街搬过来时,房东大叔对她说:“怎么突然就搬走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一声。”边说边把公寓的电话留给了她。
其实也没什么好搬的,还是来时的那个旅行箱。也不是不再读书,而是她已经习惯了去社区图书馆,那里经常会有教会组织的聚会,活动中可以结识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大家一起分享各自的文化和在美国的经历,通过这样的接触,群莉的视野开阔了许多。
萧乾的律所貌似规模不大,但群莉发现来上班的人虽然不多,往往除了萧乾这个老板,就是自己和一位负责打扫卫生的中年妇女。但是,她和萧乾一起出去立案或开庭时,会认识一些生面孔,每次都不一样。群莉往往刚记住他们的姓名,就再没见过他们了。她好几次想问问萧乾,这些人都是兼职吗?这么松散的关系不好管理吧?可她都忍住了。她观察,萧乾在律所工作时,都是不苟言笑的,而且界限分明。有一次她见字纸篓满了,就拿起想去倒掉。
“你干什么?这不是你的职责范围,把你分内的事做好。”萧乾说这话时,不仅表情严肃,眼光里分明有几分鄙夷。群莉从那以后只管把文件归档,照萧乾的指示起草文书,争取一次通过。但还是有一次被萧乾教训了一番。
“你不愧是学中文的,写的文书想找出个错别字都难。不过,规范要多加注意 ,不要把自己的判断放进去,做律师要克制自己的情感,我们只管调查、收集证据,怎么判决是法官的事。当然了,你不是律师,这些你逐渐会习惯的。记住,这里不需要发挥想象。”萧乾说这话时,眼睛看着窗外,两只手不住地在椅子扶手上来回搓。
群莉想,隔行如隔山,可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中文应该是个什么行当。她每天走回孔子大厦,都会在孔子像前站一会儿,跟圣人无声地对话。她听过一个笑话,说孔子带着门生去游学,但已经没钱吃饭了,在一个包子铺,孔子这个先生还是给学生要了一屉包子,学生知道老师身无分文,都不敢吃。孔子于是带了个头,他把馅儿吃了,把包子皮照原样放好。学生们见了,也学老师的样子美美地吃了一顿。
想着,群莉抬头看看圣人,笑着说:“老师,我混得比您好多了。”
这笑话是吕一鸣给她讲的,那家伙从来就没正经的。想想之前,跟他聊不了两句一准儿被装进去。等反应过来,他都笑得直不起腰了。吕程将来可别像他一样。群莉不再往下想了。
群莉现在想的是,怎么跟萧乾开口,她有一个去小学做教学助理的机会,但也不想失去律所的工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萧乾一定会对自己不满。群莉想,如果只是写写文书,她可以拿回来做,按件收费,就像那些松散地与他合作的律师一样。实在不行,也只能放弃律所的工作了,毕竟在学校做助理,应该更有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