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太医把手背到身后,往外慢悠悠走了几步,一副教育小辈的语道:“这世间有世间的规矩,怎么可能每个人你都救得过来,那阎王爷干什么?黑白无常又做什么?都吃闲饭啊?”
江蕴道:“既然学医了,总是想多救。”
卢太医笑了笑,道:“那你就使劲和阎王爷抢人呗。”
江蕴也笑了笑,只不过是干笑,苦笑,然后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转而问道:“卢太医,我真的有必要练这什么心态吗?其实我若只是在自家医馆里行医,根本遇不上这么多在生死线上徘徊之人,何必让自己来见这一幕,看着自己无能救下的人走在自己眼前?”
卢太医道:“我就知你会有此问。”
他转过身,道:“你家医馆做得大,短短几月时间,名声就已经把先前洛阳第一的医馆给比下去了,日后洛阳人家有什么疑难杂症,要死要活的,旁人治不了的,是不是都要找你家?”
江蕴道:“应该是的。”
卢太医继续道:“这样多的人找你,你以为你不会失手吗,你有这种期待,也属正常,也就前些时日,你名声大噪啊。”
江蕴:“什么名声大噪?”
卢太医摸了摸胡子道:“一个斜胎的夫人,你给救下来了,几十年经验的产婆都断定她必死无疑了,竟让一个未出阁的丫头给救下来了,你定然会想,连这样的你都能救,又怎会有人死在自己手里呢,这学医嘛,就是造就这桩桩件件奇迹用的。”
卢太医说罢,用一种疑问的目光看江蕴,似乎在等江蕴回答。
江蕴有些心虚。
或许没有卢太医说的那样严重,也或许她自己都不曾察觉,但这样被卢太医一说,江蕴感觉到,她多多少少是有些自傲在的。
她实在被外公教得太好,在这并不久的行医时间内,成果很大,挫折却几乎没有,这心态,不自觉之间就会上去了。
她确实从未想过,或许某一人,自己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但这心态在天上的时间越长,当她真的遇到事情的那一刻,打击便越大,那种看着自己全力以赴救治的人在自己眼前闭目的失落,也定会十分强烈。
卢太医身为过来人,太明白这点了。
他太明白学医之人的重要性。
这若是跟阎王抢人没抢过,也不能把这错处压到自己身上。
且越来越对生死不起波澜,但能真的稳重行医。
卢太医是心中认可顾知延,认可江蕴,这才有心带她历练。
江蕴听了没说话,卢太医就继续开口:“你这样聪明,想来我要说什么你也知道了,日后医馆开个几十年,若是看生死不能淡然,只怕是会心力憔悴。”
半晌,江蕴点点头。
卢太医见她点头,心中也是宽慰得很,“这心态在战场上练过了,那便什么也不怕的。”
他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
江蕴道:“我知道了,多谢卢太医。”
卢太医点点头,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问道:“你可想当太医?”
“当太医?”
“啊,也没什么,不过是你先前那次把名声弄大了之后,连宫里都听说了,上头也有意让我问你一问,若是愿意进太医院,也是可以的,太医也有官职,算得上是光宗耀祖。”
“这……”
江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问道:“能有女太医?”
卢太医道:“能,这太医院我管,我与皇上若是没有意见,又谁能说得了什么?”
江蕴心中感激,但是一时半会儿还真做不出决定,见她犹豫,卢太医便道:“不急,回去再说吧。”
说罢,他甩了甩袖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