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天真?是吗!
“天真吗?”华之琅反问道,语气依然是懒懒的,语意指向却毫不含糊:“我记得十年之前,当王爷与木小姐同样大的时候,曾说过差不多同样的话。我指的是,关于皇权的理论,关于战争的看法。王爷所言过于天真,是说曾经的你自己,还是眼前的木小姐?”
墨怀臻难得地沉默,因为华之琅这一番话,是这个看上去很不正经的浪荡才子,在自己面前难得犀利的反诘。墨怀臻意外他突如其来的认真,也意外他不打算含糊的一针见血。
他是在否定什么,曾经过分天真的勇往直前,还是曾经磅礴瑰远的理想抱负。
华之琅不再言语。日影微斜,天光渐晚,颜色柔美而瑰丽,给这个顶楼的花园拂上一层淡远的霞光。他躺在寰微公子那些倾斜如落日般的楠木长椅上,双臂环抱脑后倚为枕,很悠然地仰视着瑶京城寥廓的天空,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眼前这一个人的身上,落在那座宛如雕塑般的侧影上。
那个人,本该成为大宸国最负魄力的中兴贤王,和很多人一起,在国史上书写惊艳深刻的一笔。少年时,他惊才绝绝,博闻强识,是先帝墨怀禹最宠爱的嫡亲弟弟。他明于治乱,娴于辞令,是君临天下的宸文帝最坚实可靠的臂膀。他励精图治,激流革新,是坐守龙庭的兄长最明亮的星星和最有希望的羽翼。
彼时,以贤德仁厚的宸文帝墨怀禹为中心,智识无双的瑾王墨怀臻和才高八斗的紫薇阁大学士木赟为左臂右膀,皇权中心形成一个充满智慧充满力量的金字铁三角。他们的周围英才济济,群贤云集。这些人心怀理想,身投家国,力图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宸国中兴。
他们在艰难中等待,在逆流中进取,在困境中筹谋,费尽心思,用数年的时间激浊扬清,整顿吏治,为共同的理想开垦出精良肥沃的土壤,又小心翼翼埋下一颗颗健康的种子,期待数年之后的开花结果。
然而一夕惊变,宫闱深处的一团迷雾断送了很多人的盛世之梦,昂扬的理想在刁诡的宿命面前折戟沉沙。在那个夜雨突袭,风雨如晦的时刻,很多聪颖达慧的国士,甚至无法直视一个事实:数年的心血,真的可以,在瞬间毁灭!
现在,已经十年了。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现实的风霜刀剑将信念一点一点凌迟;比如,平庸宵小之辈将贤达忠良之才一个一个毁灭;再比如,乏味苟且的漫漫时光将勇气和魄力一丝一丝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