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
红色砖块垒成的房屋,在阳光之下也是灰扑扑的模样。
院子里面有一口井,井口压着一块木板,木板因为阴雨和水汽,开始腐朽,腐化后的养分让青苔肆意生长。
井口的四周围了一圈漆成暗红色的矮栅栏,栏杆上捆着白色的经幡。
姜珂被押着走进一个大的厅房,厅房的正中间放置着一张供桌。
供桌上摆满了香火,一个个穿着红色的地方服饰的女人跪在供桌之前。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妇人,她比姜珂之前在梦中看见的那个更加矮小,身上装配了很多的金饰。
老妇人就是三十年前那个最先梦见“七娘娘”的寨民,她生了9个男娃,生育将她的身体掏空,她变得衰老并且渺小。
在七娘寨,她是“德高望重”的隐婆,是七娘娘最虔诚的信徒。
姜珂被束缚着压跪在地面,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身上是被寨民殴打出来的淤青。
他的嘴角破了,整个人脏兮兮的,汗水浸透他的衣物,饥饿与奔波让他疲倦不堪,新冒出来的胡茬下垂的眼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落魄诗人。
长得好还是有点好处的,就姜珂现在这个造型,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那就是好几个月没洗澡的乞丐,他现在起码还像个诗人。
他抬起头,看向大厅里属于“七娘娘”的塑像,当时的工匠也许是参考了其他神明的模样,将“七娘娘”捏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女菩、萨长相。
宝相庄严肃穆,也许是大殿采光的问题,大中午的时候,太阳位于头顶正中的位置,光线照进来,只照亮了“七娘娘”宝相脖子以下的位置,另外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
姜珂讥讽地笑了笑,自诩神明,却又只敢隐没于黑暗。
即使披上一层神明的外衣,恶鬼本质上还是恶鬼。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些女人站了起来,开始跳舞,一开始动作还算是正常,到后面,那僵硬怪异的动作却让人感觉到恶寒。
尤其是那个“下腰”的动作伴随着身体的抖动,就像在黑夜中扭曲爬行的怪物。
“七娘娘”是掌管生育的“神明”,这个动作暗喻着什么可想而知。
姜珂紧紧地闭上眼,咬着牙。
因为咬得过于用力,脸上的咬肌鼓起了一块。
梦境中,面对同样的舞蹈,他只感受到了诡异、沉默、以及恐惧。
而现在,看清楚所有的隐喻之后,他心中只有愤怒。
他恨不得一拳砸烂那个“七娘娘”的塑像,依托人的恶念所生的蛀虫,摇身一变,成为了宿主的“神明”。
河底无辜冤死的女婴魂、井底累累的尸骨、半死不活的寨民、不得往生的魂灵……
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