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痴儿,痴儿,当初就不该放你离开东州的。”
“老师,你若想带我走,恐怕中州无人可拦。”
“那你想走吗?”
“不走。”
宋瑞咧嘴一笑道:“老师,慈幼院的那些孩子,就拜托了。”
他若走,大乾的兵锋必将染指东州,总要有人留下来承受皇帝怒火,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的。
他杀了太子,大不了一命还一命罢了。
“你啊,你啊,就知道给老夫找事做!”
夫子有些无奈道:“有老夫在,那些孩子都会有饭吃,有书读的。”
“是吗,那真好啊。”
宋瑞感叹着,旋即又道:“老师,俺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
“说。”
夫子没好气道。
过分了嗷,你一个记名弟子,在稷下求学都不到一年,咋脸皮这么厚呢?
“快刀陈胜您知道吧?”
宋瑞问道。
“知道,宋青天和陈护卫的事老夫还是略知一二的,你想让老夫保他?”
夫子瞬间明白了宋瑞的意思。
“是,老师,陈小哥帮了俺很多,他本来可以不用卷入这场风波的,还希望老师能出面保下陈小哥。”
宋瑞说道。
他死得其所,但陈胜年纪轻轻,不能就这么死了。
宋瑞一死,帝都大小势力定视陈胜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报查粮案杀官之仇。
陈胜虽强,但双拳难敌四手。
帝都世家,皇室,没一个省油的灯,定有强大的战力坐镇,就如那三品老太监一般,他们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陈胜这个心腹大患离开帝都五城的。
宋瑞也知道,他死之后,定会有一场针对陈胜的大战。
而陈胜的实力手段,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挡不住那些人的。
“就这些吗?你还有何要求?”
夫子追问道。
“麻烦老师告诉俺家人,俺对不起他们,不要为俺悲伤。”
宋瑞苦笑道。
他欠家人的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上,下辈子,当个孝顺儿、当个良丈夫、当个好父亲。
“就没有什么对老夫说的吗?”
栏杆外,一道高大宽厚的身影出现,伴随着股书卷气,整个牢房仿佛被按下了定格键。
狱卒、犯人们纹丝不动,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苍蝇飞虫也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整个天牢能活动的,唯有面对面的师徒俩。
有什么想对老师说的?
宋瑞愣了愣神,强忍着身上的伤痛,理清头发,挺直腰板,噗通一声跪地俯首,沉默无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一跪,道尽一切。
夫子沉默以对,他脑海中,回忆起宋瑞年轻时来东州求学的样子。
“学得满腹经纶,报于江山社稷,夫子,恁看好了,俺一定会用自己的学识,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让大乾国富民强!”
年轻气盛,无知无畏,乐观向上。
这就是那时的宋瑞。
他或许不是天赋最好的读书人,但他一定是最刻苦的。
只可惜,性子太轴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偏要把南墙撞破撞倒不可。
如今的大乾早已无药可救,连夫子都只能退守东州,靠国中之国的治理特性,勉强保住儒修火种,静待时机。
而宋瑞,却想当这颗包治百病的药。
夫子劝不住,也没有去劝。
路在脚下,匹夫不可夺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