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贾珩因为要陈说后续用兵方略,故而以密疏报捷,谢再义就直接是大汉在外获胜之后的红岭信使,露布报捷。
此刻,红翎信使已经向着大明宫快马赶去,一路呼喊着“大捷!”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惊疑不定地看向那红翎信使。
而后,密切关注着边关战事的神京百姓已经将宣府大捷的消息传扬开来。
正面带思忖之色楚王,脸上倏而喜色流溢,对着柳妃说道:“宣府那边儿打赢了。”
柳妃似乎也感受到眼前男人的欣喜情绪,柳眉之下的柔润明眸噙着笑意,柔声道:“前线取得一场大胜,也不枉王爷这些天押运军械,往来奔波了。”
就在楚王欣喜莫名之时,此刻身在大明宫,内书房的崇平帝此刻也已经收到消息。
从戴权手中接过军报,脸上原本因为刚刚批阅奏疏的冰冷神情霍然解冻,说道:“这个谢再义,听说神射无双,有小李广之称,如今一战而破女真汉军两旗和蒙古精锐,真是一员良将。”
一旁的御桉上已经放着京中官员弹劾谢再义乃至提及贾珩用人不明的奏疏,而俱为崇平帝留中不发。
“陛下,韩阁老,还有几位军机大臣已经在武英殿等着了。”戴权见崇平帝面带喜色,心头暗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居庸关被破,昌平县沦陷,女真在北平府附近逞凶,陛下心头不知焦虑到何等地步。
“摆驾武英殿。”崇平帝面色平静说着,起身向着武英殿而去。
就在京城收到谢再义的捷报之后,远在数百里外的大同——
距离上一次进攻已经过去一天,清军与汉军双方暂时止戈罢战,隔城墙对峙相望。
此刻大红绣着“汉”字的旗帜在二月下旬的春风中猎猎作响,周围京营的兵丁手持兵刃,手持弓弩看向远处的骑兵。
城门楼下方,贾珩举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女真帐篷,目光掠向女真结成的寨子。
寨子修建的不高,中间有着不少的营帐。
“真想兴兵一举攻破女真大队。”贾珩低声说道。
但现在大规模的会战时机显然不太成熟。
陈潇也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低声道:“女真最近的攻势又强横了许多,似乎女真打算分兵。”
虽然皇太极有意遮掩了分兵一事,但还是通过一些隐蔽的消息探知到动静,而且贾珩手中还有单筒望远镜。
到现在为止,清国高层还不知贾珩手中有望远镜这等军国利器,可以隔着几里观察着营寨中的女真精锐。
“现在营寨上的旗帜应该只是虚挂着,皇太极可能已经不在营中。”贾珩忽而幽幽说道。
陈潇柳眉挑了挑,清眸闪过一道亮光,说道:“他们要绕远路扑平安州,又唯恐我们发现。”
贾珩看向面上现出思索之色的陈潇,轻声道:“我也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等今晚就出发前往平安州。”
这几天皇太极的攻势也能看出一些不对来,愈是勐烈,愈是为了遮掩着什么。
“咱们先回去。”贾珩面色顿了顿,低声说道。
说着,与陈潇返回大同总兵衙门官署,步入厅堂之中。
贾珩吩咐着锦衣府卫去将汝南侯卫麒、戚建辉、蔡权唤来,准备议事。
不大一会儿,两位京营的高阶军校来到近前,汝南侯卫麒已经年过五旬,身量中等,颌下蓄着短须,身形魁梧,标准的武将。
贾珩道:“今天晚上,我拣选一万骑军,前往平安州,大同镇还要托卫侯以及蔡将军统合兵马,等待时机。”
京营出兵总共编练了近六万骑军,谢再义带走一万,庞师立带走六千,谢鲸带走三千与太原镇的兵马混编一万前去支援居庸关。
因为分兵太原八千骑军,弹压当地的镇兵,两千骑卒与七千步卒前往平安州。
故而此刻的大同城中也就有三万京营骑军,当然大同镇中步卒众多,而贾珩此刻再次带走一万,剩余两万京营骑军。
相比蔡权早有所料,汝南侯卫麒面色倏变,惊疑不定问道:“大将军这时候去平安州?大同这边儿如果被女真兵马勐攻,又当如何?”
因为贾珩没有向卫麒叙说清军可能采取的动向,故而卫麒并不知晓在两军对峙之时,贾珩这位主帅为何要去平安州。
贾珩道:“大同京营步卒六万,骑军两万,再加上大同镇三万,十万兵马的调度,因此还要仰仗汝南侯,我会留下蔡佥事,听我在平安州的军情,倒是飞鸽传书来报,大同可以出兵掩杀女真兵马。”
其实,倒也不指望大同能够出兵大破女真。
此刻在大同城外的兵马是整个清国的精锐,女真名将云集,严阵以待。
汝南侯卫麒迟疑了下,问道:“大将军为何要执意去平安州?”
贾珩道:“是女真可能会偷袭平安州,那里我留了一个破绽。”
提前一步到了平安州以后,就可就地布置,等待女真兵马。
说着,看向戚建辉,说道:“戚将军,此次你随我前往平安州。”
让蔡权在此就是为了方便控制京营的军卒,同时也好在战机出现时,给予女真主力致命一击。
戚建辉愣怔了下,拱手说道:“末将遵命。”
待分派了诸将任务,贾珩将目光从汝南侯卫麒等人移开,正要前往大营点兵。
就在这时,锦衣府卫李述快步进来,说道:“都督,谢再义将军那边儿的飞鸽传书。”
因为谢再义身旁是有锦衣府的人跟随,指挥同知曲朗都跟随着,是故在昨日击溃汉军两旗以及蒙古八旗万余兵马以后,就向贾珩飞鸽传书来报。
贾珩阅览而罢,然后迎着在场众将的好奇目光,说道:“谢再义在宣化城外击败了女真汉军八旗和蒙古骑兵,歼敌五千,俘虏一千,又是一场大胜。”
此言一出,大同城中的众将先是愣怔了下,旋即发出一声欢呼。
贾珩道:“先前,女真分兵前往居庸关,兵临北平府,其留下汉军两旗吸引我军注意力,就该想到此节。”
其实这等战机非常微妙,在居庸关被破之后,围攻宣府的清军就应该适时撤离或是与大同的清军主力汇合,或者也绕袭蓟镇防线。
当然留在原地,也不是谁都有魄力主动出击。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事实上这句话仅仅限于女真的本部精锐,一旗之兵不足万,但恰恰是不足万人,如果一个不慎,三五万战力低下、腐朽不堪的汉军都有可能被其冲溃。
但这是汉军八旗,比起出身老少边穷的女真本部精锐,在战斗意志上本来就要差上一些,再加上在宣化城和独石口来回折腾,顿兵坚城之下,早已疲惫不堪。
这次战事胜利,并无多少技巧,就是以强胜弱,以多胜寡。
“宣化那边儿战事稍解,女真势必更为刻不容缓,朔州为晋中之首防,一旦被攻破,我军粮道就有可能中断,因此本侯需即刻前往驰援。”贾珩对着正在陷入喜悦莫名之色的一众将校。
卫麒道:“大将军放心,我等誓死守卫大同。”
贾珩点了点头,与蔡权交代了几句红夷大炮的关要,准备在之后的兵事上用上,而后吩咐着戚建辉去点兵,然后与陈潇前往军营。
平安州
古称朔州,又名马邑,此地南扼雁门关隘,地貌轮廓北、西、南三面环山,山势较高。
此地距离大同城的直线距离也不过一百公里出头,而贾珩自晚上兵马,终于在第三天赶赴城池。
因为先前蔡权派遣了一位参将还有两位游击领着两千骑卒、七千步卒坐镇在城中,同时护着十五门红夷大炮。
贾珩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皇太极应该还没过来,不过也就在不久了。”
陈潇道:“我们先进城,如果皇太极攻城,再及早一步布置。”
“皇太极不亲自过来,也不吃亏,起码能吃掉女真一旗。”贾珩低声说道。
这时,一个锦衣府卫来报,说道:“都督,戚将军已经进城,请都督以及大军进城。”
贾珩挽着手中的缰绳,对着一旁的陈潇说道:“走,进城。”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西方天际残阳如血,金红霞光映照了苍翠含烟的青山,而远处的平安州城上方一面“汉”字旗随风猎猎作响。
此刻平安州城中,平安州节度使崔岭领着州中官将以及文吏迎至大门,而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领着驻扎在此地的果勇营参将胡观,游击将军冯其国,严迅,出城相迎。
平安州节度使辖兵四万,但实际兵额只有不到两万,如非贾珩提前派了兵马过来,还真有可能为女真趁虚而入,攻破关城,截断沂、代之地,隔绝太原与大同的联系。
“节帅,大将军到了。”
这时,一个军卒面带欣喜说着,来到一个身穿二品武官袍服,年岁四十出头,体态发福的中年武官近前。
崔岭循声而望,凝眸看向骑在枣红色骏马的蟒服少年,其人披着一袭玄色披风,内着行蟒袍服,腰间挂着一把宝剑,其人面容凛肃,剑眉星目,在马上端坐气度渊亭岳池,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睥睨四顾的雄武之姿。
“卑职见过永宁侯。”崔岭心情忐忑,快行几步,朝着那少年行礼躬身说道。
贾珩下了马,看向崔岭,笑了笑道:“崔节度使快快请起,你我也算是熟人了。”
其实,这几天崔岭已经被京营参将胡观给控制起来,城中兵权悉数收揽至手。
崔岭闻言,受宠若惊,脸上陪着笑道:“当年,宁荣两公在时,末将曾在小国公爷帐下听用,方才见着大将军,几是以为是小国公领兵而来。”
贾珩看向崔岭,说道:“崔节度使听说当初与府上的赦老爷交情莫逆?”
此言一出,崔岭脸色微变,显然为贾珩此言有些惊惧,迟疑了下,说道:“只是当年有些交情。”
“大将军。”这时,胡应领着两个游击将军过来,向着贾珩抱拳行礼。
“好了,咱们进官衙再说。”贾珩出言打住了几人的见礼,说道:“此地人多眼杂马,到官署中议事不迟。”
主要也是担心走漏风声,如果再让皇太极察觉,惊惧而走,那这一趟就是白来了。
大军在一片堪称静默的氛围中,卷甲入城。
平安州,州城官署之中,众军将、文吏分列而坐,贾珩自然坐在帅桉之后的太师椅上,身后就是黄铜浮凋下山虎的图桉,厅堂中寂然无声。
贾珩目光扫过下方一众军将,沉默了有一会儿,问道:“胡参将,城中兵马几何?北边儿可有敌寇踪迹?”
朔州接壤草原,可以说绕袭过来是能起到奇兵之效的,但汉军也不是没有设好堡墩以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