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南面沉如水,丝毫不顾对方的恶语恶形。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里的事,那想必也知道凿齿之民了吧?凿齿之民当年袭击汉武帝大军使之十不存一,更是逼得武帝亲自祭山——今日这座大山,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说完他从身后掏出一张古旧的书卷,木轴已经被烧焦炭化,显得残破异常。随着他伸手一抖,这张书卷便在风雨中骤然展开!
只见上面用殷红如血的颜色,写满了癫狂离奇的草书,字句时而龙飞凤舞,时而团蠖虫蜷,笔迹潦草可怖,仿佛一个人在噩梦中狂舞乱挥书就,连上面大大小小的用词都诘曲聱牙,但听随着陈近南的念诵,声音由远及近不停回荡。
恍惚中,山崖上的黑点仿佛被惊醒,已经开始向山下移动。
这张血色书卷只需要看一眼,仿佛就自行演动环绕了起来,从中能看见一个穿着圆袖宽大袍,红色束带的中年人披头散发,发狂推倒被设祭醮禳祷的仪物,身边被无数的无头血尸包围困住,渗出鲜血直流染遍玉阶,他正蘸着鲜血狂书!
而大殿外影影绰绰,大宋汴京的天空中成群结队、肆无忌惮地飞舞着邪影,这些无形无状、毫无心智的无形之物环绕在帝国最伟大的都城四周,肆意吹奏让人崩溃癫狂的声音……
“礼象,你怕死吗?”
陈近南傲立在城垣之上,与天地会铁血少年团的杀气融为一体,轻声问道。
洪礼象只感觉胸中一团火焰燃烧,张嘴想说话,又似乎想要吞下雨水浇灭喉咙的灼烫,嘶哑地说道。
“不怕!”
知道这句话出口,洪礼象才发现他自己的膝盖在发抖,作为常年书斋休息功课、庭院舞弄拳脚的少爷,他睁大了眼睛想要回忆人生的过往,眼前却只有雨水朦胧了视线。
陈近南宽慰地说道:“好!清廷今岁已经进犯云贵,李定国正苦苦抵挡,延平郡王与浙东张煌言联手,正再次策划收复江南大计,以挫败清廷的攻势。”
“眼前这支剿灭了南少林的清兵虽然人数不多,却由近半八旗精锐组成,手谕更是能调动赣闽粤浙四省中十七府七十四县的兵马,只要能解决这支人马,就有可能牵制住大半的清廷驻军,为延平郡王创造更大的胜算!”
洪礼象猛然抬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恍然想起来时父亲的沉默与欲言又止。
“原来是为了……原来是……这样……”
少年喃喃自语着,使劲想要撇清杂念,却愈来愈难以自制。他们洪家既是陈近南的姻亲,也是政治盟友,这次行动他的身份也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