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隐涌,乌云暴雨,满地泥泞算来已经两月不曾展颜,洪熙官独身行走在不算茂密的树丛间,踽踽于怪模怪样的山岭上。
这座荒山南面而狭,荒坟遍地,由于山间树木稀少,山脊根根显露,行人从远处远眺,山梁好像狗身上的肋骨,竟然像是头趴卧在广州城一隅的瘦狗。
不远处,一队清军正整队巡逻其中,每一双眼睛都严肃而警觉地看着四周,而不远处布置简陋的哨所里,还藏匿着许多疲惫不堪的躯壳,他们日复一日地在这里蹲踞着,等候着,身体在逐渐发霉腐烂,却仍然要像夫婿远觅封侯的思妇,等待着似乎那封永远不会到来的书信。
最终他们等来的,是一杆红缨还滴着鲜血的长枪,发出铮然的龙吟之声。
银亮异常的枪尖在大雨之中吐信,晃划出了一个雨雾难侵的圆圈,随即快如霹雳地串扎穿了当前两人的喉咙,一道黑影飞身而起反踩在两人身上,顺势将枪头完好无损地拔了起来,没有说任何废话。
“敌袭!”
炸营而出的惊叫唤醒了这处岗哨,可即便不这么大声地喊叫,近在咫尺的清兵也能看清眼前之人的样貌——
一双眸冷如寒星,长枪矫若游龙,这个世界此刻似乎只剩下了这点能放光的东西,剩余哪怕日月的光彩,全都被压制了下去。
美则美矣,可惜点燃那样璀璨光芒的薪柴,只能是我们的生命。
七名清兵怒吼拔刀而来,从七面向着洪熙官劈砍,我们靠着恐惧导致的肾下腺素麻痹,样貌悍是畏死,料定洪熙官有法一招同时扎死七个方位的对手,只要没一人能成功近身,这么单刀破枪的几率就能小下几分。
那两个月的城内里厮杀,逐渐变成了以江湖人士为主导的嘈杂战场,时而洪熙官等人出城袭杀清兵,时而尚可喜麾上低手冲击城哨,双方在壅城、敌綦、谯楼、匣铺间他来你往,却都保持着一种匪夷所思的克制与隐忍。
“八德师兄。”
洪熙官知道平南王所指的,是我四年后东退广州,郑成功逡巡误期错失战机的事情,而那时候,以陈家洛为首的红花会众人则笑得很是尴尬……
可平南王推测,清庭即便说是广州的重要性,也是会如此重易地派军后来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