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献’、‘蓄奴’之事历朝历代不是没有下诏禁止过,但屡禁不止,原因为何?就是因为士人免役之策这个根本原因没有铲除!有此策在,百姓为了逃避农税、丁税、徭役,会主动将土地投献至士人名下,成为大户人家的佃户、奴仆!而权贵为了吸引农民投献,则会主动降低收取籽粒的数额,使之远低于朝廷税收。为了逃避律法追查,他们甚至会典立典卖文契,以为掩饰。
也就是说,只要此策不改,正税的收取注定会存在困难。而如果此策可以废除,士民一体纳粮,丁税摊入农税,那么此困局不攻自破!”
柳忱听得目瞪口呆,柳明诚的表情也极为严肃。在他们的认知里,柳翀的这个想法可谓惊世骇俗。
沉默良久之后,柳明诚缓缓开口道:“你这想法虽好,可优待士人、官绅免役之策已施行上千年,千百年来可谓深入人心,一朝推翻,谈何容易?”
柳明诚的反应在柳翀意料之中,他索性先将这一点搁置,继续谈论第二点:“接下来说商税。
商税与土地无直接关系,按理说可以不受土地限制,无限上涨,但刚才二弟也说了,商税在税收中实际只占两成的比例,这又是为何呢?因为我朝商业不够繁荣!我朝固守‘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对商业不重视、不鼓励、不推动,商人地位不高,世俗不以经商为良业,这就导致许多人宁愿守着几亩薄田度日也不愿意做些商贾贩卖之事。
此外,商业不发达与工业不发达也有直接关系,这一点,相信父亲、二弟你们能够理解。就以‘平原商号’为例吧,下设各种作坊十数间,雇佣工人上万计,作坊有产品产出,店铺自然就有货物售卖,有了商业行为,自然就有了商税。我为何成立‘望州工商会’将工、商并提?因为工、商本就一体!”柳翀说累了,停下来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那大哥的意思是想要提高商税,就得先鼓励工业、多建作坊?”
柳翀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柳明诚也默默点了点头,相对“士民一体纳粮”那个,鼓励工业他倒更能接受一些。
柳翀放下茶盏继续道:“说完开源,再说节流。
国库连年被掏空,原因除了打仗需要大量军费之外,其实还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冗员。朝廷优待官员,以高薪养了大量无用之人。比如宗室贵戚,除了有属于本爵的食邑之外,往往还遥领他州刺史、观察、团练之职,便又能白得一份俸禄却不必视事,朝廷不得不另委官员担任实职,此则又是一份俸禄。再比如说封妻荫子,按前朝惯例,原本是于国有大功者方可获此殊荣,而我朝六品官以上者皆可为母、妻请封外命妇、为子请求荫补,如此则造成了大量不必要的支出。难道不该裁撤吗?”
“若行此政,那就要将满朝文武都得罪光喽!”柳明诚苦笑着摇了摇头。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柳翀昂头挺胸极有逼格地吟出了一句诗。
柳忱立刻在心里反复默诵,越念越敬佩大哥:果然是我辈楷模!
柳明诚则抬头望着柳翀,神色之间难掩激动:先帝呀,您看到了吗?他真的长大了!大渊之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