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敷身后响起一股清泠泠的声音。
显金一边发问,一边从周二狗手里接了裹稻草的麻布披到王娘子身上,“你们要多少钱才愿意放妹子走?”
王大、王二对视一眼,脸胖点的王大咬了后槽牙,“什么意思?俺儿子还要读书科考!他姑姑不能当下人!”
良民不为奴,为奴者后嗣永无科考资格。
显金看了王大一眼,勾起唇角笑了笑,“你放心吧,就冲有你这个爹,你儿子、你孙子、你子子孙孙全都不是读书的料。”
显金将王娘子拉到身侧,“不改良籍,陈家拟聘你妹子做洒扫女工,需要给你们多少银子才能把她的户迁出王家?——我提醒你,这是我问你的最后一遍,若还不报价,这些稻草你拖回去,明年后年我们就去丁桥、章渡收沙田稻草。”
相当于买断工期。
籍仍是良籍,除却先付予本家的银钱,还需每月给相应酬劳。
这与周二狗诸位不同,周二狗随时能辞工,而入主家籍的,多半是要干一辈子的。
其实这个政策,对女性是保护,至少主家发给女性的月例银子,女性可自由支配,本家不可强取豪夺,女性甚至能挂靠主家置办恒产和私房。
陈家之于显金,也有点这个意思。
显金态度变得强硬,“丁桥的‘三粒寸’、章渡的‘莲塘早’都是后起之秀,收谁的不是收?在这泾县,我们陈家要收稻草,我还不信摔了你的碗,端不到别人的锅!”
庄头有点慌了。
陈家真不来安吴收草,他得饿死!
庄头朝王大使了个眼色。
王大梗脖子要价,“三十两银子。少一个铜板,俺立刻把妹子拖回去!”
“放你娘的屁!”
王家妹子一冲而出,指着王大鼻子骂,“前日你把我卖给村头糊灯笼的吴瘸子预备收多少银子?不过八两!我不从,你和老二就又打我!”
王家妹子抹把眼,泪水是咸的,腌着脸上的伤口有点痛,“王老大,我告诉你,既有人拿钱救我,你就识相地收了钱滚蛋!你要断我生路,我回去就跳井!我叫你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一个铜板都拿不到,反倒要出一床席子裹我去乱葬岗!”
显金先是怔忡,随后便笑起来。
原以为遭虐打的姑娘是个软柿子。如今看来,倒是个硬茬子。
也对,但凡软一分,恐怕早被这吃人的哥俩卖到天涯海角去。
围观者越多,都是安吴庄稼上的劳力人,听了这门官司,有知情者躲在稻草垛后高叫,“王老大,别贪多了!八两银子,过年能杀两头猪了!”
陈敷气得头发竖起来,从怀中掏出两枚银锭扔到王大、王二跟前,“十两银子,爱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