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尔微微凝滞,不成想这先王之后亦不是泛泛之辈,如此这般,他倒成了跳梁小丑了,遂良久拱手道:“郎君聪敏,是我多虑,也是怕郎君不明就里,更怕郎君蒙在鼓里,遂自然都由君评断,我岂敢多加妄言。”
“只是……”
龙契容他再说。
“我知郎君将信将疑,只是焉耆人的凄惨郎君看在眼里,他们身患剧毒痛苦其生,岂甘愿让后代再延续这份痛苦呢?所以郎君万万得帮我们这个忙啊!我巴哈尔若有一句假话,自该五雷轰顶!”说着巴哈尔跪了下来。
龙契伸手支起他,探问道:“若你精心找个人来假扮她的孩子,想必也容易些,你如今解释这么多,我也未必配合你,岂不得不偿失,浪费时间?”
“郎君不知,我若要找,便不需如此大费周章了!”巴哈尔抬头,一脸诚挚,“一来她可没那么好糊弄!二来,郎君是焉耆先王之后,容颜自是与中原人不相同,遑论先王血脉,何人能替?”
龙契了然。
巴哈尔请他出了山洞,再次邀他回到寨里。
途中龙契问道:“在你们看来她既是大唐奸细,你们却为何依旧带她千里迢迢来到大唐避难?”
“我对郎君毋庸讳言,自然是为了报仇!”巴哈尔尽显沧桑的老脸上浮现幽愤,又呼着一口难释前嫌的浊气,“当初来唐本想投靠一方藩王养精蓄锐,可是我们是难民又得了罕见的疮症无人能治,故而不敢叫世人知晓真实面目,唯有从长计议……如今眨眼便是几十载。在我看来李唐气运也将尽了!”
“……”龙契止住脚步,才知他所说的报仇是报国仇。四野咝咝虫鸣,清晰噪耳,似乎同在发出疑问。
巴哈尔大有知无不言之态,道:“在我看来,一位藩王悍将就对李唐有不轨意图,近来更是虎视眈眈,像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朝堂上下局势窳败,天子割肉饲虎,倒成了我隔岸观火之意。”
巴哈尔笑了笑,点到即止,关于他的计划讳莫如深。
龙契这下才算完全知悉其中原由。
好一个隔岸观火……一介王朝没落寡息,更迭易主在历史长河中不断上演,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遑论一个附属之国。他虽未进庙堂,但对政事倒颇有了解,若说国仇,焉耆的敌人更多的是王室同族人才是,国小受欺是常事,只是不知竟然有人会将王室的没落怪在女子头上。
在他看来,即便他生母下嫁焉耆、不去下毒,焉耆依旧会是现在的局面。
他没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一笑置之,既然几十年来,他们都这么笃定这件事,那么便不会有人能轻易转换他们的想法,王室落寞需要一个理由。
二人已走至将到,忽闻远处有惊呼声:
“你先别过来!”——
“哎呦,夫人,怎么能拿石子砸我眼睛呢?”——女子惊叫声自不远处木屋而起,打断了二人后来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