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骨散,取之麻洋之根,凉晒三日磨成粉,加以成粉猴骨,又酌水两钱,用棕泥之灶烘之即成,食之成魔,不死不休。《奇药志》古子笙
麻骨散是一味狠药,但是很多时间又是一味好药,两百年前诸侯逐鹿时,最爱将此药用在前锋死士身上,凡食了此药的人均不知痛觉,不晓疲惫,常常在重要战役中诸侯们都会让前锋们过量使用,以达到一战必胜的效果,但往往胜了战,人却没了。后来又因为这药太过狠毒,被天子下令禁用,不过被禁用不代表没有人用。
绍凌走在阳河县府背后的小道上,雨哒哒的敲击着她的雨伞,没有太阳的傍晚即使是初夏也免不了有些虚寒意。绍凌腹间的伤已不像前日那样疼痛,适当的麻骨散不会让她发狂,却能帮助腹部的痛感消退,她心中默念着步数,没有执伞的手垂在刀边,手指不停的在画着,那是她心里的蓝图。
如今的县府十步一哨五步一岗,比调虎离山之前更加森严,她此时的计划已不是速战硬闯,现在的情况更适合个个突破,减少与县兵的冲突,可以说此计在于偷盗而不在于杀人,其实一开始绍凌采用这种方式,可能螽羽早已倒手,可是却偏偏性急,才有今天为自己造了重重障碍。
她转过一个路口,与一队县兵擦身而过,她微微压低雨伞,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脚步,淡定的继续走着,不引起一丝怀疑。可是仍有一丝杀意悄悄出现在绍凌背后,但这并没有逃过绍凌的知觉,只是她在此之前的打探中,这阳河县从来没有驻守着高手,就算有也只是偶有大贾的随行护卫,那也是少之又少的事了。
这杀气也不足压制绍凌,毕竟对方只是一人,而说到单兵之战,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是自己的对手,绍凌选择向一条少人的小巷走去,无论对方是谁,最终的目的就是离开县府的范围,一对一是她理想的结果。
“出来吧。”绍凌倚在巷尾的梧桐树下,手轻轻的抚在刀柄,对方是谁她还并不知道,但凭借着对方的跟踪路数,她心里也多少有些清楚:“既是同门,又何故遮掩。”
一个县兵出现在巷中,他拿掉头上的斗笠,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真不愧是绍凌师妹,真是敏锐。”玄刀门中谁不识无双的绍凌,刀法无双,美貌无双。
“你来做什么?”绍凌说的很随意,她将伞收起,微微抖掉伞面上的雨水,将伞放在梧桐树边。
空出一只手,更适合杀人。
“我们玄刀门,不就是收钱做事吗?”同样的,狐狸一般的男子也甩掉了手中的斗笠,一只手不自觉的放到弯刀之上。
“日宗为钱,月宗为狗。我们何时一样?”绍凌驳道,任她容貌倾国在对手的眼中却只有那杀气腾腾。
玄刀门门下又有两宗,一为日宗,收钱办事,无论贵胄商贾认钱不认人,而绍凌所在的月宗仅为符国王庭行走狗之职。而日宗与月宗杀场相见,也并不是少数。弯刀出鞘,杀气出身。绍凌的弯刀几乎能切开雨水,对手的笑容有些僵硬,月宗少壮派第一人,并不是说说而已。
“日宗佑知耻。”男子自报身份。出门令是极秘的任务,而男子接到保护螽雨的任务时并不知道他面对的是同门,更没想到是少壮派中赫赫有名的绍凌,如此至少死有所名。
“不重要。”绍凌缓缓抬起刀:“一堆肉而已。”
五月的阳河柳絮漫天飞舞,就算绵绵细雨也不能阻止生命的繁衍,它们低飞着,飘过刀客的刀,飘过刀客的脸,飘过那无情的眼。刹时间风止,絮落。此时应是见刃时。
佑知耻先行出击,玄刀刀术以快为攻以攻为守,得先手者得胜机,可是眼看刀离绍凌只有两寸时,却被绍凌的刀划过刀刃,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佑知耻看着自己的刀偏移了目标,却因为自己出刀过快而无法再调整到正确的方向,此时绍凌一个转身顺利站在佑知耻后方,没有一丝犹豫,弯刀笔直的砍向佑知耻的背部,好在佑知耻在冲过绍凌身边时已经意识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调整重心身体前倾。绍凌的刀依然划过他的后背,却比想象的浅了几分。
佑知耻转身猫腰,这是要突击的准备,两人师出一门,绍凌自然知道,此招一出便是生猛之极,乃是用全身之力集中于一点进行刺杀,而这一点在哪里,除了突击之人,无从得知。绍凌挑眉,这么快就拿出看家功夫,难免也太抬举自己了,于是也跟着猫腰突击,以示对同门的尊重。
对于绍凌的突击,佑知耻在意料之外,可是这又在情理之内,武者之间的尊重不用言传。佑知耻轻轻转动刀口,动作轻的来不晚察觉,他的目标是绍凌的腹部,早在顾主主听说绍凌伤在腹部,如果以此为目标自然绍凌反应会慢。
生死之间,在此一刀。风起,絮飘,人飞扬。
佑知耻从下往上,用以小腿之力冲起,刀锋直指绍凌腹部,而绍凌腾空而起,弯刀之尖直指佑知耻心门,只是弹指的时间,两人再次停下。佑知耻并没有如绍凌想的那样倒下在地,因为那本是应该划向绍凌的刀,最后成为了保护佑知耻的工具,就在冲起的那一刻,佑知耻选择了保护自己,挡下了绍凌的刀。
看着绍凌盯着自己,佑知耻感觉到了一丝羞愧,他不怕战死,却怕别人看出他的胆怯。佑知耻再次提起刀,绍凌的两次进攻已经让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他只是玄刀门一般的弟子,他的任务中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对手。
“你怕死。”绍凌放下拿刀的手,怕死对于一个刺客来说,是极伤荣誉的事。
佑知耻的心事被拆穿,只好狠狠的答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此时的他如同斗兽,本来没有生机的自己,却因为一丝耻辱之心产生的愤怒为自己增加了一丝的生机。
佑知耻被羞耻迷惑了理智,他冲向绍凌,愤怒的他力量更强,刀术更快,同时破绽也更多,突然加速的攻击让绍凌转攻为守,化解这样的进攻对绍凌来说并非难事,只是现在佑知耻的拼死挣扎让她想起了自己,绍凌越是犹豫,佑知耻越是劲猛,终于有一刀不偏不移的划过绍凌的手臂,那血花从手臂溅起,才把绍凌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此时天越来越暗,雨越下越猛,绍凌也不愿恋战,看准佑知耻的破绽一刀刺向他的右胸,又反手割过他的脸颊,接着一膝盖猛击,将佑知耻踢到半仗之外。
而血的味道随着风雨弥漫在空气中,绍凌不动声色,表情如水,佑知耻抚着胸口的伤有些惊愕,不过也总算知道绍凌为什么会是他们这一代人中的传奇,因为当其它人亢奋于血腥时,喜于优胜时,绍凌完全不会有一丝的情感,她不像人,更像那弯刀。
“我不想死!”血浸的雨水湿透了佑知耻的衣服,他狼狈的像一只狗。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佑知耻蹒跚着站起来,他低声说着:“我进入日宗就是因为不想像月宗的狗一样死这没人知道的巷子里。”他抬起头,血红的双眼盯着绍凌,那双眼睛让绍凌不禁想起自己杀掉的第一个人,那是一个四十岁的俘虏,她杀了他,那晚她吐到了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