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尹自华明白了季月朋的来意。他的眼眶一热,心里一动,想履行自己的诺言时,眼前却浮现出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在岳母和妻子面前小心翼翼的可怜人。他心中的憎恶又升腾起来,瞬间改了主意。尽管季月朋是无辜的,且一向对他是尊重并慷慨的。
坐在信贷部主任的位子上,尹自华更加坚定了人生坐标的X轴和Y轴,一个是权利,另一个是金钱。他要在第一象限里把握住各种机会,累积起财富的堡垒,彻底洗去多年来贫穷赠与他的卑微和耻辱,挣回活人的尊严和体面,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此念既生,拒绝的说辞信手拈来,尹自华故意哑着嗓子,干咳了两声,眼睛依然没有睁开。
“自华,你醒了?赶紧喝杯水吧。”
季月青的声音立刻变的温柔起来,她殷勤地端起茶几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用嘴唇试了一下调好的蜂蜜水,不冷也不热。然后又微笑着快步走向卧室,推门进去,又反手关上。
尹自华斜倚在床头的丝绒靠枕上,一双惺忪的睡眼半睁半闭,就着季月青的手里,“咕咚咕咚”将整杯水一饮而尽,咂咂嘴,快意地“啊”了一声,接着说:“官场的江湖水太深,昨晚这顿酒差点没把我给喝死了!”
“身体是你自己的,喝醉了难受谁也替不了。你就不能少喝几杯?又没人捏着你的鼻子往嘴里灌。”
“你懂什么!有人巴巴的想喝,还轮不到呢!昨晚这酒啊,有点鸿门宴的意思,要想避开项庄的剑,只有往死里喝才行。”
“不就是陪上级领导喝顿酒吗?怎么还扯上鸿门宴了?”
“嘘!这可是内部消息!我也不能跟你说多了,说深了。这么说吧,最近银监会要对银行进行全面检查,特别是涉及贷款方面的,凡是头顶上有纱帽翅的,都要小心行事了。”
尹自华故作秘密地“嘘”了一声,说话的声音低下去。一切该听到的,又总能让隔在门外的季月朋恰好收入耳中。
“你、你们信贷部……”
“所以说呢,昨晚这酒喝死了也值。家里的那些钱不要动了,以备应急之需。还有,我姐夫这人也真是的,下岗都好几年了,偏偏赶在这时候创业,昨天找我给他贷款。”
“你答应了?”
“我是想答应,可哪里敢呢!等这事过去再说吧。哎!姐姐结婚这么多年了,姐夫还是第一次找我帮忙,竟遇上这事。他不理解,很生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