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虽不及东市繁华,但入夜之后却比东市热闹。
划拳喝酒、斗鸡骰子,鼎沸人声里,便是街头巷尾都能看到举着酒葫芦走一步晃三晃言语之间囫囵话都说不全的酒鬼,偶尔还有一两个已经瘫坐在巷子里酣然入睡呢喃着零星梦语的。
那是一种有别于声色犬马之外的鼎沸人生。
那座新开的酒肆,就坐落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说是个郡王开的酒楼,铺面不大,没有大堂,只在门口摆了几张桌椅,上面搭建了入乡随俗的油布顶棚,十个铜板一海碗,还有贵一些的,但大多也就是十五、二十个铜板就能买到了。
很接地气。
大多时候,郡王殿下是不在的,鲜少运气好的时候,也能看到他,穿着青色长衫,身无长物,看起来和他们这些劳苦辛作了一日的百姓没什么区别,除了……身上的的味道不大相同。倒是意外地亲民好说话,笑起来的时候大抵因为身子有些虚,看起来带着几分有气无力,但腼腼腆腆的格外好说话,为了几个铜板同他还还价也是愿意的。
比掌柜还好说话。
是以,这个在朝中并不受待见、在民间也等同虚设的郡王殿下这阵子倒是很得民心,这家酒肆的生意也意外的红火,一直到这个时辰,客人也是络绎不绝。没有大堂,大家都站在门口,一张桌椅前往往围了两三圈的人,都是邻居街坊互相认识,说着家长里短的事情,并不比隔壁划拳斗酒的安静。
窗轩半掩的二楼,李晏先端着茶盏站在窗前,低着眉眼看下面乐呵呵的百姓们,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与失态,他低头抿了口茶,正欲开口说话,就听脚步声噔噔噔传来,并不叩门,也不问安,那个穿着黑衣的小个子少年匆匆而来,走到桌前,递过一片金叶子,然后后退一步,低眉顺眼站着。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半掩的窗户之外进来的月色,朦胧黯淡,屋里的陈设也只依稀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桌前那人伸手接了那金叶子,举到面前端详片刻,突然“桀桀”地笑着,笑声嘶哑难听,他笑了笑,将金叶子递了回去,才道,“看来,遇到麻烦了呢……”
嘶哑的音,拖着迟缓的调儿,更像是一种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