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怎么能算得不偿失呢。
且不说对方是自己敬重的前辈,就说换作任何一个人病人,也不是这么算的啊。
若是大夫治病的时候尚且需要盘算一下可能的得与失,那治病救人本质上就成了一种谋生的手段……他并不是说这样就不对,只是,他自己学习医术的初衷不是这样的。
只是这会儿陈老虎着脸的脸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惹,陈一诺自己又不是一个可以对着前辈据理力争的人,当下只讷讷应着,拿了药方、又拿了舒痕膏,一再地道了谢,才握着舒痕膏离开了。
舒痕膏啊,这姬家的姑娘出手倒是阔绰,明明之前还是有些剑拔弩张的关系,这些日子自己往来姬家偶尔遇到这姑娘,大多也是如今日这般,搬了张躺椅在一旁阖着眼晒太阳,抑或拿本书翻着,很少说话,偶尔抬眼看看。
安静得有些疏离。
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好像她坐在那里,不过咫尺之遥,却又似相隔甚远。这种似近又远的存在,让陈一诺觉得,这位姑娘对陈家仍然有很深的芥蒂,对包括自己在内的陈家人仍是不大友善的。
没想到……
他紧了紧手中的瓷瓶,一时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
院子里,同样五味杂陈的,还有陈老。
手中摩挲着那把粉色的小铲子,他坐在小矮凳上,低着脑袋长长叹了口气,“我方才就一直在想……那一日,我明明是看着那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手上的……可我甚至连提醒都没提醒过他。”
姬无盐安静地听着,平静地看着,半晌,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力度地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这宽慰听起来,多少有些敷衍。
“不是这样的。现在想来,小陈那边也是。”陈老摇头,他最近一直叫“陈太医”为“小陈”,他说,“小陈伤了腿,我也没怎么过问。我总安慰自己,他们都是陈家人,旁的兴许不行,但医术自然是极好的。可方才我就在想……若是易地而处,遇到这些事情的是你……”
“若是你、若是你的话……我大抵是要日日守着的。”
姬无盐看着他,没说话,她大概能理解陈老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天色阴沉沉的,北国之都的秋天,比江南萧瑟寒冷许多,经着之前的那场大雨,树上的落叶掉了将近一半,稀稀疏疏地沙沙舞动,将淡白的日光切割成细碎的亮斑,落在上了年纪的老人斑驳的脸上。
他眯着眼,怔怔出神般。
只紧着手中那柄小铲子,喃喃言语,“我不喜陈家,这些年来那份芥蒂也放不下,大抵这辈子都无法释怀。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我以为……我至少是接纳了一诺和小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