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长辈们都告诉他,陈崧是叛徒,他偷了陈家秘药,叛逃离家,多少年在外隐姓埋名躲避追查。他就是个叛徒。
可真相呢?全然不是如此。
临行前,老族长千叮咛万嘱咐,咱们陈家要有大家的规矩、和大家的风范,纵然陈崧他做了对不起家族的事情,但咱们也要好言相劝,若他如何也不肯回来,那追回秘药即可,切勿伤其性命。陈一诺一直都是这样相信着的,可如今呢?陈家辉说,那不过是因为他们的任务不同……他陈一诺负责礼,而陈家辉负责兵。
这让他这些时日来的苦口婆心一下子成了一个笑话,也让他往日里坚信不疑的一些东西成了一个笑话。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踉踉跄跄退开一步,招呼了守在一旁面色难看的丫鬟们上前整理伺候,自己甩甩手,走了。身后陈家辉还在骂骂咧咧地叫嚣着,“陈一诺,你也是一样的!别以为攀上了东宫太子,你就能脱离陈家,你仍然只是我陈家的一、条、狗!”
离去的背影猛地一晃,脚下踉跄,跌跌撞撞,仿若深醉。
若是醉了倒也还好,倒头睡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纵然记得些许也只会以为梦境一场。可如今滴酒未沾,自然是清醒极了,清醒地听到对方说自己不过是陈家的一条狗……一条狗啊。他以为他们是血脉至亲,没想到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多可笑。
夜色深沉,秋风沁凉,院中树木枝干虬劲,将凉白月色切割成形状斑驳的光影,仿若鬼魅影影绰绰。陈一诺看着那光影摇曳,倏地向下扯了扯嘴角。就嘴角耷拉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有些理解了陈崧为何这些年从未想过回陈家看一看。
身后,陈家辉还在叫嚣,嘶声力竭的声音入耳只让人觉得心烦意乱。陈一诺进了屋、关了门,仰面躺在窗下的卧榻上,缓缓阖了眼,翻了个身。脊背朝外。
……
晨曦方起,空气中还有未散的露水的味道,秋风微凉,天空高远湛蓝。
尤灵犀已经梳妆打扮完毕,坐了一早安排好的马车,出发往宫中去了。昨晚她同父亲聊了很久,一开始是晓以利弊,而后几乎是央求了很久,到得最后甚至近乎于歇斯底里得涕泪聚下,可没有用还是没有用。父亲这边走不通,母亲便更不必说了,那个扬言纵然自己一尺白绫身死魂消、她也会将牌位盖上红盖头送进陈家祖坟的女人,一直都坚持她自己的身份先是长公主,然后才是母亲。
求她……无用。
既然府内没有用,那么,她只能另谋生路。
不是没想过心一横、闭着眼就这么嫁进陈家。只要不是宁修远,旁人是谁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何况,郡主下嫁,皇室不觉得丢脸、长公主不觉得丢脸,所有人都不觉得丢脸、甚至乐见其成,那她自己为什么要替自己觉得丢脸?可……现在外面沸沸扬扬的都是陈家辉那点儿腌臜事,于她而言,便是嫁给贩夫走卒,也好过嫁给这位曾经看似风光除了风光一无所有而如今连风光都不剩的陈家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