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未止。
时隔不足十二时辰,姬老夫人再一次来到了塔楼之前。
这是她第二次来,昨日过来的时候,她告诉自己是担心小宁而不是想要见一见里面那个人,甚至,当小宁问起的时候,她仍然坚持,时过境迁,不必见了。可今日再来,却似乎已经找不到一个理由来营造这样一个假象了。她站在院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跨过门槛。
像是跨过一道天堑。
塔楼下面有侍卫把守,见着老夫人进来便拱手行礼,请了安才问道,“您要上去见她吗?”
脚下步子微微一顿,老夫人容色平静,抬眸问道,“可是……可是吩咐了,不让探视?”看似从容,却又问得小心翼翼的,甚至隐隐间带着几分期许。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更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侍卫却并未犹豫,摇头否认,“不曾。姑娘只说,若是您提出要见那人,直接放行就成,若是您愿意,属下可以陪您进去,若是您想单独见见,属下送您上去之后便只会守在门外确保您的安全……不过您也放心,那人被姑娘绑着,犯不了事。”
老夫人轻叹。
提了一路的心终于缓缓落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罢了,原还想着,若是侍卫阻拦,自己便不上去了,免得他们为难。可如今看来,小宁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她亦早已猜到自己必然会来走这一遭,偏偏自己忐忑、徘徊、挣扎了整整一日。
故人、旧事,到了她这个年纪,总是唏嘘多于释然,总是想着见一面少一面,总是有些搁不下。罢了,便见上一见吧。
不大的雨点子,稀稀落落打在院中青石板的地面上、打在撑着的油纸伞面上,滴滴答答高低错落。当真是……适合见故人叙旧的天气。姬老夫人微微颔首,提了衣摆上前两步,轻声说道,“如此……还麻烦你带我上去吧。”
侍卫低头领命,做了请的手势,另一位接过王嬷嬷手中的油纸伞搁在门槛之内,行礼间便已经转首目不斜视看向门口。他所站的地方在屋檐之下,却也只遮了半个脑袋,一张脸被雨水打湿,睫毛上挂着雨水,刀削斧刻般的脸愈发冷峻肃然。
是个年轻人,看起来比岑砚大不了几岁。王嬷嬷不免有些心疼,想着提醒对方撑把伞,正要张口,却被姬老夫人拽了拽,老夫人对着她摇了摇头,才道,“阿楚对手下人自有他的规矩。别破了他的规矩。”文弱商人,手下却多是朝廷通缉榜上排得上号的高手,这些人只靠钱是不够的,他有他的一套方法和规矩,做长辈的帮不上什么忙,却也不能因着那点儿没什么用的仁慈破了他的规矩给他添乱。
王嬷嬷颔首称是,紧了几步跟上。
侍卫在前面沉默引路,对两人的谈话仿若未闻,他的头发湿了大半贴在额头,他也不曾捋上一捋,只一路送到了门口,才止步,“人就被关在里头,是否需要属下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