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李裕齐也从来都是不看向他的脸的,甚至有意无意间还会拉开些距离。
像是惧怕什么,或者嫌弃着什么。
蓦地,林一想起昨夜岑砚说的那个词来——脏东西。
所以,不管有没有用,他都只是一个遭人嫌弃的“东西”,魔鬼、丑八怪、脏东西……落在自己身上的词汇从来都是如此,只是说这些话的人大多已经去见了阎王,活下来的那些他也已经能预见到对方何时该去见阎王,就只有那个岑砚……看不惯,又弄不死。
一想到那个嘻嘻一笑虎牙都锃光瓦亮的小子,林一便暗暗咬了咬牙,悉数表情都隐没在宽大兜帽之下,半晌,低低说了声,“就、就在后山撞见姬无盐的人了,他们人多,不小心败了一着。我又不敢去找大夫,生怕姬无盐找人埋伏,我死了倒是无妨不过贱命一条,但我想着殿下这边兴许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是以才舔着脸过来的……殿下若是不愿,我离开便是。”
他字字句句间故作卑微,却又暗含试探警告,提醒太子如今两人属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大业未成就想着弃车保帅,委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的意思,李裕齐自然听懂了,他背手站在那里,半晌低低笑了笑,“姬无盐?她跑后山去作甚?倒是听说这阵子姬家很是热闹,陈家的那几个年轻人都过去了……”
林一却只低着头,从容木讷,说着,“不知。”
李裕齐又扯了扯嘴角,表情愈发阴鹜,“那你又是过去后山作甚?”
林一似是微微一怔,犹豫着没说话。
李裕齐愈发坚信这林一心中有鬼,背着手,一步稳稳跨入,沉声问道,“嗯?说说看,你这样一只整日里跟老鼠一样藏头露尾的家伙,又是去后山作甚,好巧不巧的还碰上了姬无盐?当真只是巧合吗?”
老鼠一样、藏头露尾、脏东西……
饶是觉得自己早已听习惯了,可如此频繁地听着,还是觉得耳朵刺耳极了。
兜帽下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他几乎是用舌尖一点点地碾了一圈牙槽,才反问道,“太子殿下被禁足于此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小爷我这些日子进出也是麻烦得很……倒也是不想来的,可殿下如今之所以被禁足着还有这好整以暇的心情,想来也是笃定了小爷我大业可成。只是这大业……也不是整日躲在一处破庙里就能成的不是?”
他不装了,一下掐住了对方的咽喉,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可怖的非人面孔,冲着对方龇牙咧嘴的笑。
李裕齐心神一震,下意识往后跌退一步,只是他此刻一只脚在门槛里面,一只脚却还在门槛外面,向后退去之际险些摔倒,幸好桑吉在身后及时扶着才不曾失态丢人,只那张脸,倏地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