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四娘似乎被说动了,敛着眉眼微微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傻孩子……”
姬无盐微微蹙眉打量着许四娘,冬日的暖阳打在她头顶,依稀可见略显凌乱的发丝间斑白的颜色。
她看起来比前阵子见着的时候,老了许多。
姬无盐不太确定方才那句“将死的性命”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彼时许四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加之姬无盐自己注意力又在桑吉身上,是以虽然听着了,却又似并不真切,直至这会儿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不确定许四娘当时到底说的是什么。
她转首去看上官楚,上官楚笑意讪讪,似是后知后觉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说完,又笑,那把劣质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风也不大,只是在冷冬里格外地不合时宜。
姬无盐往边上让了让,眉头越发拧巴在一起,但到底只是嫌弃地移开了视线看向桑吉。大抵是觉得胜利在望,桑吉对许四娘的禁锢已不如先前那么严防死守了,只要自己再拉近点距离,定能将桑吉一击毙命……或者,趁着对方接过药方之时,当一个人看到了触手可及的胜利时,总会格外属于防范一些。还有之前自己在兴之所至在门口布下的阵法……
旁边,上官楚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宁修远啊宁修远,你知不知道就在刚刚,你撒下的弥天大谎差点就露馅了啊!不对,是已经露馅了!小丫头素来警觉,几乎是许四娘那句“一条将死的性命”刚刚出口,她的表情就已经变了。显然即便不是已经起了疑心,也一定至少心存疑惑了。
至于自己及时岔开话题的举动,待得最后追究起来,也是脱不了身的铁证。宁修远啊宁修远,你这银子花得可真是一点都不冤枉!至于之后是用重金售卖许四娘还是装可怜博同情,那都是宁修远自己的事情了。
算算时辰,也该到了才是……这磨磨唧唧的!
脚步声从屋内传来,步子很快,呼吸也急,是个没有武功的女子——这个时候,基本可以确定是沈洛歆带着方子回来了。
桑吉盯着门口的眼神瞬间就变了,隐约间,连呼吸都敛着,像是生怕动静大了,那张足以拯救太子殿下的方子就长了翅膀飞走了,或者来一阵妖风,刮走了。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些。毕竟连太子都说了,姬无盐此人……最恨别人威胁,轻易不会妥协,是以可以从沈洛歆身上切入,但沈洛歆这人又为姬无盐马首是瞻……到了最后还是要同姬无盐打交道。
没想到,只是划破了许四娘脖子上的一层皮罢了,这沈洛歆便已经撑不住了——异常的顺利,但转念一想又很是合乎情理,毕竟是相依为命的亲娘的性命。桑吉无意识地攥紧了剑柄,只觉得时间似乎都被无限拉长……
却有人在节骨眼上开口唤他,“桑吉。太子妃过世之后没多久,我家就遭了几次毛贼翻箱倒柜的,金银之物一件没丢,如今想来,我倒是想要问问你,这些个手脚过于干净的小毛贼,可是太子安排的人?他想要从我家里找什么呢?勘验报告吗?”
因着完成了任务,桑吉此刻的心情还不错,于是他很是爽快地承认道,“是。太子关心太子妃真正的死因,这本就无可厚非。只是朝廷迟迟没有结论,太子心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着许四娘是直接接触过太子妃的人,兴许有些旁的发现。”
他说得大大方方、冠冕堂皇的。
也不知是自己真的信了,还是用着一早就已经对好的说辞。
许四娘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半晌,又问,“那太子追查我身边的小厮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