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起母亲时,神色终于变得有些激动。
我想起疯女人说的,长落的人杀了她的母亲。
或许是救她离开途中被人追上,母女俱亡,可是——
长落的人为什么会杀她?他们分明那么在乎她的血。
“牢笼里的日子暗无天日,漫长难熬,活着不如死了。”她说,“我一直盼望我的父兄能忆起血脉亲情,放我离开,可是血脉这种东西,在那家人中,似乎只困住了我娘。她想救我,却又不敢违抗丈夫,也抵不住另一个孩子苦苦哀求。”
“她给我送药,摸着我的伤口哭泣,我求她放我出去,她只能说对不起。”
她偏过头去,再次望向长落的方向,“可是她还是来救我了。”
“可惜还没跑出长落,便被人发现,她带着我上了桑山。她说宁可死了,也不要再回去任人鱼肉,我跳下山崖,她......”她忽然轻轻嗤笑了一声,“她放心不下另一个孩子,被长落的人抓回去,不过等着她的只有一群癫狂的疯子。”
“他们找不到我的尸骨。”她注视着长落,看着陆陆续续有人影离开长落,缓缓笑了笑,“有人说,生下我的人,身上流淌的鲜血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力量。”
“......”
我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可能,我想,若是她母亲的血里有这样的作用,那她的父亲又怎么敢说自己没有,还有与她一母同胞,龙凤双生的哥哥。
“愤怒的疯子是没有理智的。”她说,“丈夫第一个拿刀割破她的手,第一口血被喂进摔破了膝盖的儿子的口中,更多的人涌过去......”
“别说了!”我制止她,听不下去,“别说了。”
她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我身上,又缓缓移至我的膝盖:“我的尸骨,就你膝下。”
我惊慌退开,惊恐瞧着那片平平无奇的土地,连个土包都没有,我根本无法知道那下面埋藏着尸骨。
她似乎被我害怕的模样取悦,轻笑出声:“桑山的灵在山崖下找到我,将我埋葬在这里,我的灵魂眺望长落,得知母亲尸骨无存,痛苦之中,祂为我重塑肉身......”
她停顿了片刻:“让我托生于凡人腹中,想我断情绝爱,又要我大爱无私,要我成神之后忘记凡尘,从此众生平等......原来神仙,也会痴人说梦。祂急于摆脱桑山的束缚,急切想要造一个新的‘神’出来为替代之物,然后自此潇洒自由,想走便走,想回便回。”
“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花了十年的时间。”她说,“......桑山已经没有灵了。”
她沉默片刻:“如果桑山必须有灵的存在,从此以后,我就是桑山的灵。”
“你不相信我会放过长落的人,上山是来为他们求情的,是吗?”
“不是,我没有不相信。”她话语转得太快,我急忙反驳,“他们互相厮杀,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他们的罪,会受到偃都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