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的父亲高大有力,农闲时会带着自己在山间找寻野果,将小小的他高举过头,摘取枝头的野柿。
还有面容苍老、身形佝偻的爷奶,时常推说自己牙口不好,将食物留下来偷偷塞给孩子们。
那些记忆虽然零碎,却是支撑原身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因为被拐后的日子太苦了,唯有幼时的些许记忆,在原身心底反复回味,期盼有朝一日能有重回亲人身边的机会。
可他没有想到,机会竟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令人绝望。
只一次寻常帮小管事出府跑腿的空档,原身恰巧撞见了正疯疯癫癫找寻妻儿的绍父。
彼时,原身只觉对方似曾相识,尤其是男人的声音,令他格外熟悉。
但原身自幼被阉割,几经波折才被发配至荣王府,后因性格木讷,遭人排挤,从事最脏最累的活计。
多年的苦痛折磨,让他不敢有丁点的疏漏,即便感觉对方似曾相识,原身也只当自己在某处见过。
直到双方擦肩而过时,原身听到对方口中在喊自己的乳名:
“驴蛋儿,儿啊,你究竟跑哪儿去了?快回家去,爹和娘都想你了。”
“媳妇,二妮儿,天黑了,赶紧归家去,爹娘喊咱去吃饭呢。”
“不,不对,你们都走了,都走了……走了,就剩我一个……”
“灾星,都是她,媳妇,是她害了你们,是大妮儿,不……她不是大妮儿……大妮儿小时候可乖了……”
绍父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眼神迷蒙,口中不时说着胡话,沿途路过的行人见状,个个嫌弃的捏着鼻子绕开。
原本也准备躲避的原身,闻言脚步一顿,记忆中自己家里人常唤他“驴蛋儿”,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就叫作大妮、二妮。
他侧头看向疯疯癫癫的绍父,就见对方手捂着脑袋,不停拍打,口中发出几声模糊的呻吟声,胳膊抬起的瞬间,露出的左手食指,恰好也缺失了一小节。
“……爹?”
原身试探开口,没成想对方还真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
原身心跳如鼓,顾不得对方神智是否正常,只是强压着内心的喜悦,依着记忆哼唱了一段母亲常唱的乡间小曲,而后轻声问道:
“您可有觉得这曲子耳熟?我幼时……娘亲时常哼它哄我入睡,只可惜后来我被拐子掳走,因年纪尚小,已记不清家乡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