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刑具!"陈龙这时候洋洋得意起来,晃着手里的鞋底子说,"我现在专业帮人收账,去跟事主要债他不给的话,就拿这个鞋底子抽他比嘴..."
"不对呀!你哪有这个出息!"我忍不住纳闷,就插了一句,"龙哥,是什么事让你脱胎换骨一飞冲天了?"
"你上街去打听打听吧...另外,小查理,以后跟我说话放尊重点,大家都是场面人,闹出什么毛病脸上不好看——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有的话..."
"行行行!你厉害,我怕了你了好吧...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老是腰上别个刀子四处走,小心割到自己..."
"你这个嘴是真欠鞋底子抽..."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陈龙,当时他就是那么一个状态,我看他活了那么久反而倒退回去了,也就再没搭理他——大家各走各路吧,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你吗?
后面我们一帮玩得来的朋友喝酒,我大概打听了一下,是什么让一个纯朴的农村青年突然这么嚣张,下面大概是打听到的情况——
陈龙跟我分开以后一直跟着二老毛,但是他那个人天生就不是混社会的材料,很快被二老毛抛弃,给了他三十路费让他回老家种地——回老家的火车票大概是二十一二,记不清了——种地就种地呗,我们那个地方几万人,每年都有无数人长大成年,有本事的出去打工混社会做生意,没本事的留在老家种地搬砖开饭店卖豆腐,干啥都能活下去——但是以上这些活陈龙都看不上,都干不了,弯不下去腰滴不下去汗,他回老家以后就很一些无业青年混在一起,开始在赌博摊子上帮人跑腿挣点小费——那类摊子上永远有一些人靠这个生活,别人饿了他去买泡面,别人没烟了他去买香烟,别人尿急了他帮人玩俩把,很多人其实一辈子干这个也能活下去——但是陈龙不行,他看着别人在那里几千几万的钱进来出去自己难免眼热,就想着玩一玩,搞不好运气顶起来一把A炸弹(也就是三张A)遇到一把K炸弹,一下子就把他送到天上——这种事没有的,起码是天意不会这么安排,人才能干出这种事——一玩就沾上了瘾,我说过这个瘾靠自觉是戒不掉的,所以他就越陷越深,陷得深其实也无所谓,你看看眼镜,欠了赌债跑路就是了,戒一段时间下次再犯就完了多大点事,结果他还沾上了粉...我认识的人里,赌博的大有人在,吸粉的也不少,但是这俩样占全的那真是万中无一,因为在我们老家那块地方能同时养活起这俩个癖好那真得是天选之子,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材妙料——陈龙可不是这种人。
他家里没什么钱,父母都是种地的庄稼人,有一个年纪很小在上小学的妹妹,不然他倒还可以把妹妹卖掉养活自己一段时间。家里的条件是这样,自己又赌运不好沾上了粉,难免就要四处搞钱,去忽悠相关产业的人搞一点高利贷出来花,觉得等赢了以后可以连本带利把钱还上——当然不存在,借的钱又像蟑螂一样繁殖特别快,于是越积越多债台高筑。那时他的那些债主里有一个酒蒙子,全世界要了一遍债发现陈龙家徒四壁就是准备吃硬贷,放出去的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就想着那你肉偿吧——倒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肉偿,而是挨揍那种肉偿,那位债主每天都要喝酒,喝多了就满大街找陈龙,找到了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论周围有什么人拉倒了就是一顿痛打,中午一次晚上一次绝不拖欠——不亏是酒蒙子,倒也合理——陈龙欠债不还又被这么天天糟蹋前后打了半个多月,受不了搞了一把刀子当胸捅了酒蒙子三刀差点把他送走——然后陈龙本尊跑路到省城也不知道成天跟什么人混了一年多,再回去已经是名扬天下,据说他专门跑去那个酒蒙子家问他以前的债还要不要了——好家伙,这谁敢跟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