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朱由校忽转首问刘时敏:“朕令天津府自山东北直隶招募无地之民,赴辽东屯田之事,进展如何?”
“禀陛下,已募得五百户,正候于天津卫,待船启航。”
刘时敏作为司礼监掌印,对朝事了然于胸,即刻回禀。
“五百户,尚不足矣。”
朱由校颔首,再于奏章批注:“若有抗命者,名册上呈,令锦衣卫押送辽东,以教化蛮夷之名,行流放之实。”
语毕,递上奏章:“速发,即行办理。”
“遵旨。”
刘时敏偷瞄圣意,心中暗生对僧侣道人之怜悯。
不久,御批奏章重返内阁,韩爌阅后,对皇心又添一层洞悉。
皇帝之“试问天下谁负朕,亦或朕负天下”之语,非虚言也。
从皇庄纳税贵随之,再至寺庙田亩清查,乃至官员俸禄之发,皆为缙绅纳税铺路,免遭非议。
此乃步步紧逼,试探士绅底线之举。
至于不服者,遣往辽东“教化”,实则流放之刑也。
韩爌确信,皇帝之剑已悬,唯待落下之时。
思毕,韩爌命人抄录御批,存档并速送顺天府董应举。
“吾未涉此议,作为内阁辅臣,当谨言慎行。”
奏章回归顺天府,董应举见御批,眼神闪烁。
原以为此议难获全力支持,乃至仅得微末之助,毕竟大明皇室与佛道渊源深厚。
然皇帝竟全力以赴,直击要害。
“速传本官奏章于巡检司赵主事,遍访京城庙宇道观。”
董应举起身,将奏章交予师爷。
“遵命!”
师爷应声而去,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圣裁归来,即行执行。
京南崇福寺,古刹名扬,数百载香火鼎盛。大明与佛,渊源颇深,开国太祖朱元璋亦曾出家为僧。
然此刻,庙宇却遭顺天府衙役重重包围。
达清大和尚,作为此间方丈,文韬武略,气度非凡,面对此景,亦难掩心中波澜。
然而今日,佛教重返宫廷之梦已如烟云散。
恰在此际,达清大和尚情绪失控,痛心疾首:“此非劫掠,实乃明目张胆之剥夺!”
他紧握颈间念珠,力透绳断,那串龙眼菩提,本是达观高僧遗物,平日珍视若命,此刻却无暇顾及。
他怒指离去的顺天府官差背影,捶胸悲叹,竟至晕厥,手中文书随之落地。
众僧急赴搀扶,唯寺监达源和尚,目光落在遗落的文书上,心生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