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院长的叹息,却是越来越重了。
太阿院长对君行舟一向不亲,他们的离心也是必然,因而,其实对于自己会被看轻这件事,君行舟其实早有预料。
只是如今,他也不必再遮掩锋芒了。
君行舟二指拢过剑身,似有怀念,他许多年不曾握过剑了。
剑骨被剖与藏雪碎裂之事历历在目,曾是他百年昏沉中持续不断的梦魇,他尽断的经脉更让他提不起剑来。
可,大抵是某一日,梦中的尸山血海,炼魂的嘶叫哀嚎中,他独坐崖边,忽而明了,人本就如此脆弱而渺小。
那些无法摧折他的,终将成为他剑下亡魂。
有什么关系呢,过往种种皆为烟尘,他既然没死,那该死的就另有其人。
鹤七鹤九扬剑瞬间,周遭环境犹如被幻境所笼罩般迅速褪色,一轮深红血月高悬天际,将整个天地晕染沉暗。
君行舟瞧了那血月一眼,隐隐可窥天际幻鹤虚影,眼见那二人步如游龙,剑若月华,一招一式皆如幻影,直逼他命门而来。
君行舟当即提剑后撤,他手中剑光一闪,那薄削剑刃化一为百,携着澎湃金光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出,逐一击破周遭幻影。
鹤七鹤九所修为双生剑,二人之间的默契,绝非是旁人可以逐个击破的,更多死在他们剑下的人,正是犯了想要将双剑主分散击溃的忌讳。
君行舟提步若浮光掠影,在这虚无之中,步步落在了实处,避开了道道夺命剑气。
直到寻得那反击时刻,君行舟提剑一扫。
骤然的破风声中,只见他一袭红衣烈烈,剑出如虹,剑落星如雨。
铺天盖地的剑阵携着肃杀之意袭来,映在一双兄弟眼中,似成了他们此生中,所得见的最后绝唱。
所幸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的反应快过脑子,二人当即合力,重剑相错间,兵刃锵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可饶是以剑为御,兄弟二人的身躯仍在寸寸下陷,铺天盖地的剑阵之中,血月光芒愈发黯淡。
现如今的兄弟二人皆是眼鼻口溢血,鹤七扯了扯唇,艰难挤出几个字来,“是……是我们低估了,师弟你……”
他们原以为,尘非昨夜之下,他们二人无敌,何曾料到,人外有人。
这位素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师弟,竟也有可与尘非师兄相抗之资。
君行舟不曾收力,直至二人被他打回原形,天地幻象碎裂之际,他提剑挑飞那两把重剑,不咸不淡道:“同门一场,我一念之仁只会有一次。”
“烦请二位敬告太阿院长,别再惦记我了。”
虽然君行舟很清楚,一旦他离了修界,修界之人,便再也拿他没办法了。
可,谁说临走之前,不能膈应他那位师父一把呢。
君行舟再不看那紧紧相依的仙鹤一眼,恍如一道红色流光掠空而去。